早有翰林院学士立于书案前,执笔相候,洋洋洒洒,将杨广的圣意记录了下来。
圣旨已下,以八百里加急速送隋军前线大营,来回十余日,兵部正好将所需的粮草锱重准备停当,以备出征。
回到府邸,宇文化及命人沏了一壶茶,斜靠在太师椅上,脸上阴晴不定,脑中不停回旋着适才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忽然,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对着门口一招手,立即有人迎上前来,宇文化及吩咐仆人立刻入宫,将宇文成都唤来,有事相商。
这宇文成都乃杨广身前红人,御赐天宝大将军,统领京城皇宫内外所有兵马,因其主要负责巡视保安的任务,并不经常上朝议政,所以对今日朝堂议论之事不甚了解。
父子二人进了密室,宇文化及也不赘言,一坐下来,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宇文成都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威猛雄岸,万夫莫敌,但听了父亲这一大胆的计划,竟也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宇文化及将今日朝堂议事的大致情况讲述了一遍,道:
“苏威推举你任荡寇将军,以灭瓦岗之乱,这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儿可以趁机夺取兵权,进可威逼昏君,取而代之,退可拥兵而重,自立为王,却不想被柳述这个匹夫给搅了好事,老夫实在难以气平!”
宇文成都连忙劝道:“父亲莫气,来日方长,总有时机治办昏君。”
“不过……”宇文化及狡黠一笑,继续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父已然想好了一条万全之计,这回定要将那昏君拉下宝座,我宇文家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哈哈哈……”
宇文成都听的一身冷汗,他知道父亲一向不甘居于人下,如今已是一人之下,权倾朝野,却仍是不满足,竟想鸠占鹊巢,取代正统,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宇文化及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又道:
“如今天下纷争,群贼并起,自立称王者不计其数,为父只需奏请昏君巡游江南,并将消息散布天下,到时各路反王自会集结一道,截杀杨广,”
“我儿统管护卫军马,可趁机杀了那昏君,嫁祸反贼,继而将这些反王一网打尽,从此声望高涨,天下归心,恐怕想不坐这皇帝之位都难哪……”
宇文化及想出如此毒计,就连亲生儿子都听得心惊肉跳,这刺王杀驾、弑君犯上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强如宇文成都这样天下无敌的常胜将军,也不免怯了声势。
“我儿没有意见吧?”宇文化及权当未曾察觉儿子的脸色变化,继续推波助澜,道:
“若无异议,明日早朝,我便奏本劝谏昏君南下巡游,至于你的任务,自己去准备吧。”
宇文成都“呃”了一声,想要推却,又不敢明着拂了父亲之意,只得无奈点头应允,转身退了出去。
望着宇文成都离去的背影,宇文化及的嘴角忽然露出了难以名状的笑容,他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捻动长须,口中念念有词,轻声道:
“这一次,你应该也会来吧?”
眼睛一眯,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陈-剑-声……!”
※ ※ ※
“陈大哥,我们往哪里去?”薛沐晴骑在马上,望着身边郁郁寡欢的陈剑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剑声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有听到薛沐晴的问话,仍旧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
“陈大哥?”二人并马而行,薛沐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
“啊,晴儿,什么事?”陈剑声蓦地一惊,回想了一下薛沐晴的话,答道:
“哦……我,不知道……唉……”
“可是,总得有个去处吧……”听着陈剑声语无伦次的回答,薛沐晴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理了理心绪,试着劝说道:
“陈大哥,我虽长在东海麒麟岛,却从小接受中原文化的教导,养父经常跟我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顺顺利利,每个人都会遇到波折起伏,”
“所以快点振作起来,还我一个爽朗不羁的陈大哥,好吗?”
陈剑声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很快又凝神远方,不知云游何处去了。
见他仍是闷闷不乐,又道:
“我是将军之女,本应享尽荣华,受尽宠爱,可我大好芳华,却身负血海深仇,终日念着如何找人报仇,这其中的困苦,谁又能够体会?”
“可是我并不消沉,因为我知道,既有痛楚,必有欢愉,而能与陈大哥你一起仗剑天涯,那就是晴儿最快乐的事情啊!”
陈剑声听得她肺腑之言,心中十分感怀,他一把握住薛沐晴的手,动情道:
“能与晴儿一生相伴,更是我之夙愿,对不起,是我太执着了!”
薛沐晴毫无防备,被他猛地拉住手掌,立刻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想要收回,却被他死死拽着,怎么也挣不脱,只得轻轻嗔道:
“陈大哥,你……你快放手……”
那温暖的感觉从掌心一路传来,郁闷消沉顷刻便一扫而空,他心中悸动,怦怦狂跳,忍不住就想将那葱葱玉手放到嘴边亲上一口。
却不想那手腕上玉镯蓝光喷发,现出一头蓝色怪物,正是许久未曾出现的碧水金睛兽“蓝玉”。
只见它瞪目龇牙,四足刨动,对着陈剑声的手臂张口就咬。
陈剑声吓得一激灵,赶紧将手缩回,这才避过了蓝玉的突袭。
薛沐晴看到蓝玉“护主”,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生怕这一下真的咬伤了陈剑声,赶紧唤道:
“蓝玉,不可造次!”
蓝玉瞬间收住身形,回过头来,摇了摇短尾巴,一脸委屈地望着主人。
薛沐晴见它“可怜”,便伸手将它抱入怀中,摸了摸他的大圆脑袋,轻声道:
“这里没你的事了,自己玩儿去吧。”
蓝玉抬起头,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四足一蹬,蹿下马去,三下两下,便已在数十丈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