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朝阳如鎏金的利刃,劈开了京都的晨霭。随即,国钟轰鸣,一声接一声,沉郁庄重,整整二十一响,震碎了黎明的静谧。
二十一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市井街巷的喧嚣在刹那间凝固。唯有瑞王府,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仿佛对这滔天巨变已有准备。仆从们沉默而迅捷地行动,在钟声敲到第九响时,便已悄然换上了早备好的素服。
当最后一记钟鸣在天地间沉沉消散,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京都如同被点燃的旷野,爆发出震天的嚎啕。皇上和皇后……竟同日驾崩了!
家家户户门窗洞开,百姓们慌乱地翻出压箱底的素衣,仓皇披上。绫罗绸缎顷刻间隐匿,满城只剩一片刺目的缟素。朱雀大街上,所有大臣的车轿早已不约而同地涌向皇城,这条路他们走了成千上万遍,而今日,车轮碾过青石的路声都透着不同以往的沉重与急迫。这不再是寻常的早朝,而是一条通往权力旋涡中心、通往新朝开端的不归路。
皇城紧闭的宫门前,黑压压地跪满了紫袍朱衣的臣工。他们以额触地,悲声不绝,然而每一双低垂的眼眸深处,都在激烈地翻涌着盘算与惊疑。那二十一声丧钟,敲开的不仅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更是一场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悲声中,皇城的侧门“吱呀”一声,沉重地开启。一名身着内侍监服制、神色冷峻的大太监缓步而出,身后跟着两列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他并未理会跪满一地的重臣,而是径直展开一卷明黄诏书,用尖利而平稳的声音划破哀哭:
“国有大丧,天崩地坼。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奉大昭皇帝遗诏,皇太子昭宴霖灵前继位,以安社稷,以定人心!”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哭声都下意识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如暗流般投向跪在队伍最前方的瑞王。那目光里,有惊疑,有审视,有期待,更有深深的畏惧。
在这片死寂的哀恸中,瑞王缓缓站起身。他身形略显踉跄,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力气,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扫视群臣时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宫门前的每一个角落,字字沉痛,却又字字千钧:
“众卿……平身吧。”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定格在司马明德身上。
“司马相国所言极是。昨夜,父皇操劳国事,突发恶疾,龙驭上宾……母后与父皇情深意重,不忍独留,亦……随之而去了。”
话音至此,他喉头哽咽,闭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悲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绝。
“朕……痛心疾首,天地同悲。然,正如相国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重担系于一身,朕……不敢倒,亦不能倒。”
司马明德闻言,立刻用袖口用力拭去脸上纵横的泪痕,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新主节哀!陛下仁孝感天,然江山社稷、亿万黎民之望,皆系于陛下一身。万望陛下保重龙体,以慰大行皇帝、皇后在天之灵,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众人看着那一排排甲胄森严、刀戟林立的士兵,面面相觑,心中无不凛然。这个瑞王,看来往日里真是小瞧了他!他竟能不声不响地秘密培植如此一支庞大的精锐,其志非小。
一些对老皇帝骤然驾崩心存疑窦的老臣,此刻也暂且将话压了下去。更有几位权臣,原本暗中盘算着欲立年幼的七皇子或八皇子,盘算着“主少国疑”,便于掌控朝局,可眼见这阵势,知道瑞王已有万全准备,所有的念头都不得不死死摁下。
这一声“陛下”,如同一声号令。身后黑压压的群臣如梦初醒,齐刷刷再次伏地,山呼之声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散了之前的疑虑与悲鸣: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这天下,已然迎来了它的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