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目送玉辇消失在繁花尽头,转身时已换上温婉笑意,广袖轻拂间环佩叮咚:今日见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本宫瞧着竟比御花园的牡丹还夺目。
她特意走向皇贵妃身侧,执起对方的手对众人道:今天的花间流水宴是皇贵妃的主意,倒比枯坐着有趣得多。咱们也效仿文人雅士曲水流觞,诸位夫人,小姐,公子可要好好享用。
命妇们连声称赞,却有不少人暗中交换眼色——皇贵妃近日圣眷正浓,连皇后都要抬举她的意思。
阿韫随着人群走在最后,方才皇上那番举动如同在她周身划下无形屏障。贵女们三三两两挽手说笑,绢扇掩唇时眼风却不住往她这边扫——分明是刻意晾着她。
正暗自冷笑,却见前头的顾芷兰脚步微顿,迟疑着回头望来。阿韫眸光一闪,当即快步上前亲亲热热挽住对方胳膊:方才太阳底下站得头晕,多谢芷兰妹妹等我。
芷兰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浑身不自在,想抽手又怕动作太大更惹人注目,只得红着脸任她挽着。两人便在这般别扭的姿态中走进宴厅,活像一支被迫开在一处的并蒂莲。
阿韫随众人步入宴厅,各家早已按品级家世寻好了位置。吴夫人正要引她入座,却见顾芷瑶笑吟吟挽着闺蜜抢先占了座:这儿视野好,我与林妹妹正好说些体己话。
吴夫人脸色微变,却不好与小姑娘计较。阿韫反倒从容,自行退至最末一席——横竖坐在哪她倒无所谓,这倒合了她心意。
宫人们捧来以鲜花托底的琉璃盘,顺着假山流水徐徐推送。八珍玉食浮在蜿蜒水道上,可惜早已失了热气。满座贵女只有寥寥数人动箸(zhu),大家捏着绢扇夸皇后雅致、皇贵妃巧思。
一会儿丝竹声起,舞姬们踏着碎步旋入厅中。阿韫执起半杯的青玉盏,借着啜饮的间隙扫视全场:人人都在笑,可笑意都未达眼底。这满殿浮华喧嚣,倒比那泠泠流水更虚浮三分。
正凝神间,忽听一声脆响。阿韫只觉裙摆一凉,低头便见黄色罗裙上洇开深色酒痕。一个小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贵人饶命!奴婢该死!
四周围顿时静了三分,好几把泥金绢扇掩住了窃窃私语的唇。阿韫立即俯身虚扶起小宫女:不妨事,带我去更衣便是。转头对辛夷递了个眼色,快带我去更衣,这般模样若被贵人看见,失了礼数。
她声音放得极轻,恰让邻近几席听见。众人见她如此识大体,反倒收了看热闹的心思。唯有顾芷瑶用团扇半遮着脸,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光。
阿韫微微颔首,对那仍跪着的小宫女温声道:你且起来,为我引路罢。又侧首吩咐辛夷:你先去告知母亲一声再去取衣物然后直接来寻我。
辛夷连忙应下,却见那小宫女怯怯抬头:奴婢认得路,只是......换洗的厢房有一段路,我怕姑娘的丫鬟回头找不到......她声音越说越低,手指绞着衣带发白。
阿韫,立即了然——这宫女是怕辛夷找不到她。没事的,你送完我,去接我的婢女过来就行了。说着亲手扶起小宫女,指尖在她腕上轻轻一按。
两人穿过月洞门时,阿韫瞥见顾芷瑶正与邻座交换心照不宣的笑意。她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湿透的裙裾,心底冷笑:这杯酒洒得,未免太巧了些。
辛夷匆匆领命而去,临走前忧心忡忡地望了阿韫一眼。阿韫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转身对那小宫女和声道:走吧。
小宫女连声称是,一路引着她穿过雕花回廊,口中不住告罪:奴婢当真该死,方才手滑……阿韫只淡淡应着,走了一会,这个小宫女停在一间厢房前,小宫女怯怯的说,小姐您先在这房间坐着休息会,我去接您的婢女。阿韫温柔点点头,推门而入。
阿韫刚踏入内室便嗅到一缕极淡的甜香——是掺了依兰花的助情香。阿韫想着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取出一点放在上面,唇角掠过一丝冷笑,既然这样我来相助一场,让这场戏来的更热闹一些,她自己则提前服下解药,不一会屏风后忽然传来窸窣响动,只见个锦衣微胖的男子蹑手蹑脚钻进来,原来是护国公家那个嫡子赵淳,京都出了名的纨绔。此刻他瞪圆了眼睛盯着阿韫,呼吸急促得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果、果然是天仙... 他想起刚才他在席间吃饭,他突然想去如厕,回来的路中,有个小宫女神秘兮兮地说有姑娘仰慕公子风仪,在此等候他,请他过去一叙,他还纳闷了,哪家女子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他心中想到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立马跟着宫女过来,进了房间那成想是此等绝色等着自己,心中顿时乐开花,他今天在宴会上听过,说今天宴会上来了 一个绝色女子,没成想老天爷竟把她送给了我,心中得意想到估计看中本公子的身份和身姿。
阿韫冷眼看他搓着手逼近,腕间银镯悄然滑出半截锐芒,心中冷笑,好大的手笔,把护国公的儿子拉进来,谁不知道平安县主最是护犊子,自己儿子好吃懒做,酒楼花巷的常驻客,却偏偏觉得自己家的儿子是京都公子哥里面顶好的。
姑娘莫怕,赵淳咽着口水扑过来,让本公子好好疼...
话音未落,阿韫突然扬声道:皇后娘娘好!趁赵淳惊慌回头的刹那,她手中银光直刺对方腰侧要穴。
辛夷疾步穿过朱红宫墙,将引路的宫女击晕藏在假山后。她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塞过两片金叶子:公公,乾正殿怎么走?,小太监本不想搭理但看了看手中的金子答道:往前面直走就到了。
小太监攥紧金叶子刚指完路,又反应过来,你去那边干嘛,看你的衣服应该是跟进来赴宴的婢女,话音未落被她一记手刀劈晕。让你多嘴。辛夷踹了他一脚,提起裙摆狂奔。
远处忽然传来环佩声响,只见三位皇子正并肩而行——大皇子与太子谈笑风生,唯独瑞王一人在前方。辛夷急得绞紧帕子:姑娘说过大皇子最合适,可眼下...
她心一横,猛地冲到瑞王面前跪下:王爷恕罪!我家姑娘遭人算计困在更衣室,求您...她故意提高声调,让前方两位皇子同时停下脚步。
瑞王眸色骤沉。太子却先笑出声:三弟真是艳福不浅啊。大皇子跟着打趣:不知是哪家小姐这般心急?
辛夷咬牙叩首:是仓司家的大姑娘黎青歌!若今日出事,明日老爷知道...她故意顿住,瞥见瑞王眼底闪过厉光——谁不知道仓司最近正在查江东漕运的案子。
带路。瑞王突然拂袖转身,本王倒要看看,谁在宫中行龌龊事情。
瑞王行走两步忽然停住脚步,指尖漫不经心转着墨玉扳指“你不是黎青歌的丫鬟,你家姑娘是苏韵锦,我在她身边见过你,辛夷看着瑞王认出她来,连忙说道“瑞王殿下是我家姑娘有请,想请您说一会话,不知道您可方便。瑞王看着面前的小丫鬟,其实他刚才就认出她是顾相义女苏韵瑾的贴身丫头,瑞王冷笑道,你家小姐找我?辛夷冷汗连连,心中焦急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才不会理这个纨绔王爷,是的,小姐找您,请您随我来。瑞王此时心中也是权衡利弊,刚才在殿中,父皇问我们几个可有相中的小姐,太子与兄长皆说凭父皇作主,父皇看我没有搭话,就问瑞儿你可是有心宜的姑娘,说出来父皇为你做主,父皇儿臣相中了,顾相家的义女苏韵锦,儿臣没有什么大志向,自小儿臣就偏爱貌美女子,儿臣的愿望也是寻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做妻子,还望父皇成全”他说完话,皇帝执朱笔的手悬在半空,一滴赤墨正正滴在皇子妃名册的苏韵锦三字上,洇开血般的红痕。侍立在侧的王公公冷汗直流,拂尘穗子抖得簌簌作响——午间在百花亭,皇上还笑着赞此女皎若云间月,这分明是...
瑞王看着父皇的脸色,心中道,美人我与你无缘咯。
皇帝将朱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声音听不出喜怒:皇儿是天家皇子,此女终究是义女身份。朕记得镇北侯的嫡女擅丹青,容貌也称得上国色。
瑞王立即躬身:是,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辛夷见瑞王迟迟不语,心下焦灼如焚,再顾不得礼数,转身便走,她的赶回去照顾她家姑娘,姑娘那边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心中焦急万分,所有事情没有她家姑娘安全重要,心中越想越焦急,脚下忍不住用起轻功,速度明显加快,不出片刻已经看不见那丫头的影子,瑞王眼中精光一闪“有意思,这个丫鬟竟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于他身边的子辰,看来这个苏韵锦不简单啊,既然美人邀约不去岂不是伤了美人的心。
心中想完立马去追赶辛夷,瑞王身边的小厮,子信一头雾水,不明白主子这是干嘛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追上去再说吧,主子等等我啊!
远处的太子和大皇子看着这一幕,不明白那边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大皇子后来知道今天的主角本该是他,也是懊恼许久,或许当时给他这个机会,想来他的性子也会错失,他本就不得父皇喜欢,如果再在此时忤逆父皇,可能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他多年来隐忍与付出让他不得不选择放弃。
阿韫费力地将昏迷的赵淳塞进梨花木衣柜的夹层,把阿韫累的香汗淋淋,阿韫把此处收拾的差不多了,心中不禁想到辛夷那边如何了,如果不能成功,今天先回去,择日在另行它法。
正思虑着,听见房门有动静,原来是辛夷找到这了,辛夷焦急的左右看了看她家姑娘,姑娘你可是安全,说着竟要哭了出来,没人知道她把姑娘独自留在这宫里她多害怕,害怕她家姑娘受到伤害,阿韫看着眼前的小丫鬟苦笑到,没事的,我很好,不必担心我,说完立马把一粒小药丸送入辛夷的口中,辛夷眼睛睁大,这些人竟敢如此陷害姑娘,要不是姑娘会医术,那岂不是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最后也只能下嫁他人或者结束自己的生命。阿韫问:如何,事情办得如何,辛夷一把擦掉眼泪,姑娘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没见着大皇子,看见瑞王了,我和她说我是黎青歌的婢女,被他认出来,我看他不愿意来,我担心姑娘就……行,我知道了,那我们先回去,别回头她们来了我们走不掉了,说着主仆二人立马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刚入屏风前,门口有人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