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京都的气氛日益紧绷。太子与凌王的争斗已从暗处转向明面,今日你弹劾我的门生贪墨,明日我揭发你的派系不法,双方羽翼折损不少。宣王则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在两人之间周旋调停,看似维护兄弟和睦,实则让党派界限愈发清晰。
龙椅上的皇帝,将儿子们的争斗尽收眼底,态度暧昧难明。今日训斥太子急躁,明日罚凌王禁足,仿佛一位冷静的棋手,不断调整着棋盘上的平衡,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圣意究竟偏向何方。这种不确定性,使得京都上下人心惶惶,各级官员如履薄冰,生怕站错队而万劫不复。
就在这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中,太子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这场婚礼,让每个人都看不懂,太子妃陈亦安的身份——威武将军府的嫡女,同时也是凌王亲舅舅的掌上明珠,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个几乎半公开的秘密:这位太子妃陈亦安,据说从小便心仪凌王表哥,这份少女情愫在京都世家圈子里并非绝密。如今,她却嫁给了凌王最大的政敌——太子。
东宫内外,红绸漫卷,灯火如昼。琉璃瓦映着夕阳,流金烁彩。汉白玉阶铺就的红毯一直延伸到殿外,两侧仪仗森严,盔明甲亮的侍卫如同雕塑。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身着隆重的朝服,依序而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彼此寒暄,眼神却在空中交错,传递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讯息。
吉时已到,礼乐喧天。太子身着玄端纁(xun)裳,头戴九旒(liu)冕冠,立于大殿之上。他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符合身份的雍容笑意,接受着百官的朝贺。然而,若细看其眼底,却能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与审视。这桩婚姻的重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新娘陈亦安在命妇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大殿。凤冠霞帔,珠翠环绕,华贵无比,却仿佛一副沉重的枷锁。大红盖头遮蔽了她的容颜,只能从她极其平稳、甚至略显僵硬的步态中,窥见其内心的波澜。她想起婚前夜母亲对她说的话字字沉重:
“亦安,我的孩子……苦了你了。娘知道你的心思,可如今形势比人强。陛下对我们已生猜疑,天威难测。这个时候,万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说我们将军府与凌王过往甚密,心存异志。”
夫人紧紧握住女儿冰凉的手,语气近乎哀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家族使命:“这桩婚事,是陛下的恩典,更是我陈家满门的护身符。你……你从此便是太子妃,一言一行,都关乎家族存亡。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必须彻底忘掉,明白吗?”她手中紧握的玉如意,指节微微泛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亲王首位的凌王。他今日穿着正式的亲王礼服,面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属于“表兄”的欣慰之色。唯有当他目光落在那个缓缓走向太子的红色身影时,紧抿的唇角才会泄露一丝极难捕捉的抽动。他的舅舅,威武将军,站在武将队列前端,面色沉肃,不见多少嫁女的喜气,反倒像在完成一项艰巨的军令。
高堂之上,皇帝与皇后端坐。皇帝面带温和的笑容,目光扫过殿下的儿子们和群臣,那笑容深处,是洞悉一切的冷静与掌控全局的威严。这场他亲手促成的联姻,如同一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正在每个人心中扩散。
司仪高唱:“一拜天地!”
太子与陈亦安转身,向外行礼。太子姿态标准,陈亦安的动作则略显迟缓,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顺从。
“二拜高堂!”
转向皇帝与皇后时,太子深深叩拜,陈亦安亦依礼而行。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太子妃身上停留一瞬,意味深长。
“夫妻对拜!”
这一刻,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太子与陈亦安相对而立。太子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妻子,盖头之下是她又是何种心境呢。他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下。
陈亦安在盖头下的黑暗中,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属于太子的陌生气息。她脑海中或许闪过了凌王的身影,最终,她还是缓缓弯下了腰。这一拜,无关情爱,尽是江山社稷与政治妥协的重量。
礼成,乐声再起,欢呼如潮。
婚礼的盛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场以权力为注脚的婚姻,从开始就注定充满了猜忌、算计与不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