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城赵家。
经营着十几座矿脉,每年提炼出的矿物材料无法计数,供应着整个北地超过九成炼器师的需求,可以说,只要他们赵家愿意,不知多少炼器师愿意为了某种珍稀材料而愿意为赵家效力。
那些炼器师,能量更是庞大,毕竟修仙界懂炼器的本就不多,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器,就需要借助炼器师的力量,这无意间就会欠下天大的人情。
整个北海城赵家,其关系网之深之广,由此可知。。
赵家家主赵半城早年与忘言楼楼主结识,一个是大金主,一个是情报组织的头目,两人立刻碰撞出火花,借着忘言楼提供的情报便利,赵半城的生意越做越大,此次联姻,也有捆绑两方势力的算盘。
北地的晨光总是带着几分清冽的寒意,透过客栈雕花的木窗,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东阳显然对这次“刺探”行动极为上心,天刚蒙蒙亮便拍开了秦阳的房门,身后跟着两名手脚利落的赵家仆役,一人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墨蓝色锦缎长袍、同色绣银线云纹的束腰及一双厚底软靴;另一人则托着一个黑漆木盘,上面放着几件零碎物事——一枚雕有赵氏族徽“瀚海犀”的青铜腰牌、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玉佩、一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甚至还有几份盖着赵家商行印鉴的空白礼单和契书。
“秦兄,快试试合不合身!”赵东阳搓着手,脸上满是跃跃欲试,“这可都是按我身边得力管事的标准置办的,料子款式虽不奢华,但绝对体面,撑得起场面。”
秦阳没有推辞,接过衣物转入屏风后更换。他本就是颀长挺拔的身形,这身剪裁得体的管事服饰一上身,顿时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度沉凝。墨蓝色显得稳重,银线云纹在光线流转间泛着低调的华彩,恰到好处地彰显了“赵家”的底蕴,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他将长发以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佩好腰牌玉佩,再抬眼时,眸中那历经生死搏杀、功法蜕变后的深邃锐利已悄然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大家族高级仆役的、沉稳干练的精明气质。
“妙极!妙极!”赵东阳绕着秦阳转了两圈,抚掌赞叹,“秦兄这气度,这派头,说是我赵家的大总管都有人信!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他又仔细叮嘱了许多细节:赵家在北海郡的主要产业、几位重要族老的名讳喜好、与凌天城几家商行的往来旧例,以及此番“议亲”的表面说辞——交换更详细的生辰八字、商议纳采问名之礼的具体流程、代表少主向莫家问安并略表心意。
秦阳静静听着,以他如今的记忆与悟性,这些信息很快便梳理清晰,融入这个临时扮演的角色之中。
巳时初刻,秦阳独自从客栈出发,步行前往位于凌天城中心偏东区域的忘言楼。赵东阳则留在客栈“等消息”,实则紧张又好奇地等待秦阳带回关于那位三小姐的消息。
越是靠近忘言楼所在的街区,周遭的氛围便越发不同。寻常城区的喧嚣嘈杂在这里减弱了许多,街道显得更为宽敞洁净,往来行人的步伐也似乎放慢了些。
忘言楼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它是一座占地颇广、风格古朴厚重的三层石木混合建筑。外墙是经年累月风吹雨打磨砺出的深灰色,粗大的梁柱裸露着木材原本的纹理,檐角飞翘,却无寻常酒楼悬挂的鲜艳酒旗,只在一块厚重的乌木匾额上,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刻着“忘言”二字,字迹深沉内敛,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楼前只有零星的客人或独自、或三两结伴,沉默地步入那扇敞开的大门。门口站着两名男子,皆着不起眼的灰褐色短打,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每一个接近的人。他们气息沉凝,赫然都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放在任何一个小门派都足以担任护法之职,在此却只是看门的守卫。
秦阳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前,微微颔首,递上赵东阳准备好的、加盖了赵家族长私印的拜帖,以及那枚瀚海犀青铜腰牌。
左侧的守卫接过,仔细查验了拜帖上的印鉴与腰牌的细节,又抬眼打量了秦阳片刻,目光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管事服饰和沉稳的气度上停留了一下,这才侧身让开半步,声音平淡无波:“秦管事,请。楼主已在二楼‘静轩’相候。”
踏入楼内,光线骤然一暗。一楼大堂十分开阔,摆放着数十张厚重的原木桌椅,但此刻客人寥寥,只有四五桌有人。他们分散而坐,彼此间隔很远,有的在默默饮酒,有的似乎在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秦阳在另一名沉默的侍者引领下踏上楼梯。二楼是一条回廊,两侧分布着数间雅室,房门紧闭,门上以简单的“天、地、玄、黄”等字分类编号。回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落在上面悄无声息。
侍者在一间标注着“静轩”的雅室门前停下,轻轻叩门三下,而后推开:“秦管事,请。”
茶案后,一人正执壶斟茶。他约莫四十许人,面容白净,无须,眉眼温和,穿着一身质地极佳的藏青色锦袍,举止从容不迫。见秦阳进来,他抬起头,目光平和地望来,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但秦阳的瞳孔却微微收缩。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位“莫老板”气息含而不露,深沉如渊,以他结丹中期的神识悄然扫过,竟如泥牛入海,探不到底!此人修为,绝对在结丹后期之上,甚至……有可能已触及元婴门槛!更重要的是,对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在目光相接的刹那,秦阳竟有种被“看透”的错觉,仿佛自己这身伪装,在那目光下破绽百出。
“赵家管事秦阳,奉我家少主及家主之命,特来拜见莫楼主。”秦阳上前一步,依足礼数,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恭敬,将拜帖与礼单再次奉上。
“秦管事不必多礼,请坐。”莫老板笑了笑,示意秦阳落座。
从赵东阳那里得知,这位莫老板名叫莫言笑,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寻常人很难见到一面。不过因为莫老板与赵半城相交莫逆的缘故,这才让秦阳这个“赵家管事”见到了本尊。
他接过拜帖礼单,只略扫一眼便放在一旁,仿佛那上面罗列的价值不菲的礼物并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半城兄太客气了。这门亲事,本是在两家旧谊基础上,再添一桩喜事罢了。”莫言笑客气了一句,转而问道,“早在半月前,我就收到了半城兄的来信,说你们家少爷不日便可抵达凌天城。他现在走到了何处?”
秦阳笑道:“回亲家老爷,我家公子再有一日就可抵达。公子此番命我前来,一则是按礼数拜会,交换信物,商议流程;二则也是代少主向三小姐问安,略表心意。少主常言,婚姻大事,关乎终身,确需慎重。”
两人就着“纳采”、“问名”的古礼细节、黄道吉日的选择、以及北海郡与凌天城两地风俗差异等不痛不痒的话题交谈了片刻。莫言笑始终面带微笑,应答得体,但秦阳能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此事上,更像是在进行一种必要的、程式化的应对。
约莫一炷香后,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鹅黄色交领襦裙、面覆轻纱的女子,在一位绿衣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而入。她身姿窈窕,行走间裙裾微漾,步履轻盈无声。虽看不清全貌,但露出的额头光洁,黛眉如远山,一双眸子清澈灵动,顾盼间似有流光。
“父亲。”女子向莫言笑盈盈一礼,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随即转向秦阳,微微颔首,“秦管事。”
“清妍来了。”莫言笑笑容微深,“这位是北海赵家的秦管事,代赵公子前来。”
秦阳起身还礼:“秦阳见过三小姐。代我家少主向三小姐问安。”
“有劳秦管事,赵公子可好?”莫清妍的目光落在秦阳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少主一切安好。”秦阳应对得体,同时暗中观察。此女修为在筑基后期,根基颇为扎实。
三人又闲谈了几句。秦阳试图将话题引向凌天城近况、风物人情,莫言笑依旧打着太极,倒是莫清妍偶尔会接一两句话。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秦阳现在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赵家管家,以莫言笑的身份,能亲自接待已经属于重视了,其他都是表面功夫,若真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恐怕也会等赵东阳来到后,亲自与对方攀谈。
依秦阳的观察,这位莫轻妍的态度,反倒比他爹要热络些。
这些都一一记在心上,秦阳不打算与他们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还是做自己的事要紧。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家公子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亲家老爷问询,最近公子的一位朋友,在黑风洞附近无缘无故失踪了,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打斗痕迹,下手的很可能是一位尸修。公子深知,亲家老爷消息灵通,所以想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这件事的线索。”
“哦,既然是你家公子的朋友,那老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听到秦阳的一番说辞,莫言笑神色一正,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你家公子的这位朋友姓名、容貌、修为等等,这些信息都需要详细告知于我,老夫才方便查找。”
秦阳闻言大喜,当即把有关苏小小的信息一一通报了上去。
莫言笑听罢,拍拍手,很快已经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莫言笑道:“给我把近一个月来,有关黑风洞附近的情报,全部调过来。”
“是。”那玄色劲装男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不久后便重新走入房间,此时手中多了一份玉简,恭敬地递给莫言笑。
莫言笑扫了那玉简一眼,顿时了然,转头对秦阳说道:“根据情报来看,最近一段时间,那黑风洞旁边的古墓,被一名叫做田文的尸修占据,这田文筑基后期修为,倒是与你说的情况相符。如果你朋友的失踪,真与尸修有关,多半就是他了。”
秦阳大喜,黑风洞古墓尸修田文,这莫言笑果然不愧是经营情报网的巨擘,仅仅片刻功夫,就把秦阳想知道的消息,全部查的一清二楚。
这让他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