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洞穴中央的秦阳身上。
他负手而立,微垂着眼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金瑶瑶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金瑶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死寂:“秦…秦大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寻找最后的希望,“那鲁儒生……连塞王都不放在眼里。三日……只有三日,我等……该如何是好?”
罗泰也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阳,声音沉闷如雷:“秦大人!璟王府势大,硬拼我们绝无胜算!如今,能拿主意的,只有你了!”
秦阳缓缓抬起头,目光如深邃的寒潭,依次扫过金瑶瑶那写满祈求与绝望的脸,以及罗泰眼中那不甘的火焰。
不能再犹豫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那股因鲁儒生的狂妄和被轻视而点燃的怒火,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决断。此事,已不仅关乎金环、长耳两族的存亡,更关乎南疆镇守府的颜面,乃至身后塞王的威严!若就此退缩,日后在这南疆,他将寸步难行,镇守府也将沦为笑柄。
“呼——”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秦阳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金族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洞内部分颓靡之气,“此前你曾言,已派人外出寻求援手。如今情况如何?究竟能聚拢多少助力?”
金瑶瑶闻言,脸上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苦涩。她摇了摇头,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又深刻了几分,声音充满了无奈与悲凉:“不瞒秦大人,老身确实派出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联系了周边七八个与我族素有往来的部落。但……唉……”
她重重一叹:“他们一听说对手是璟王府,要么直接闭门谢客,要么便找尽借口推脱。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世间冷暖,莫过于此。如今,肯明确回应,愿意出手的,唯有北面山岭的‘飞天族’。”
“飞天族?” 秦阳目光微动,“他们实力如何?”
“飞天族强者如云,虽然那里只是飞天族的一个分支,却也有三位结丹期坐镇,若能得他们相助,确是一大臂助。” 金瑶瑶解释道,随即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窘迫,“只是……他们族长开口便要三万块灵石,外加狮首山北麓三分之一的猎场……我金环族如今……实在是拿不出啊。”
三万灵石!三分之一的猎场!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洞内众人,包括罗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对于一个中等部落都堪称巨额,更何况是如今处境艰难的金环族。
秦阳眼中寒光一闪,但并未动怒。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这还好?
秦阳看向金瑶瑶,语气斩钉截铁:“金族长,你立刻以我的名义,不,是以‘南疆镇守府赤使,奉塞王令谕,协防边境’的名义,再派得力人手,前往飞天族,以及其他所有你认为可能争取的部落!”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告诉他们,灵石,一块没有!但若此刻愿雪中送炭,共抗璟王府,便是我秦阳的朋友,是塞王的朋友!将来南疆安定,必有厚报!若仍首鼠两端,坐视不理者……待此事了结,也休怪镇守府清算旧账,划分疆域之时,再无其立足之地!”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炸响洞中!
以塞王的名义!以镇守府的权威!许以重利,胁以大势!
这不是请求,这是檄文!是裹挟着王府威势的号令!
金瑶瑶猛地站起身,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身……老身明白了!多谢秦大人!我这就去安排,亲自挑选最机敏的族人!” 她声音哽咽,带着无比的决然。
“且慢!” 罗泰大步踏出,声若洪钟,朝着秦阳重重一抱拳,“秦大人!我长耳族与金环族唇齿相依,绝不能坐视!我罗泰在这南疆异族中,还有几分薄面,愿亲自前往几个交情深厚的部落,陈说利害,务必为秦大人拉来援军!”
秦阳看着眼前重新燃起斗志的两位族长,心中那股决绝的意念更加坚定。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有劳大祭司!事不宜迟,你们分头行动!”
“是!”
金瑶瑶与罗泰齐声应道,再无半分迟疑。两人迅速转身,点齐亲信部下,一道道命令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出洞穴。
随着金瑶瑶与罗泰分头行动,不消一天功夫,便已经有了回报。
一名身材瘦高、皮肤呈淡绿色异族人走进了洞府,在金环族人的引荐下,来到了秦阳身边。
这人非常客气,见到秦阳后主动行礼:“秦大人,我乃影木族长老巫棘,听闻塞王相召,特来助阵!”
“原来是巫长老,失敬失敬。”秦阳见此人谦虚有礼,心中一喜,便赐了座,问道,“秦某初来乍到,对南荒百族的势力了解不深。不知你们影木族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那巫棘连忙微微欠身道:“我们影木族只是南荒的一个小族,而且零散分布在各处,比不了飞天族、土蛮族那些大族。我们这一支影木族只有百十来人,族中除了大长老外,就属我的实力最高。因为我们经常遭受大族霸凌,只能托庇于南疆镇守府,才不至于被其他族吞并,因此我们一直都对镇守府和塞王心存感激。”
秦阳扫了这巫棘一眼,看到此人乃是筑基中期的实力,心下顿时了然。
这影木族实力低微,为了自保,只能选择与南疆镇守府合作,因此当自己以塞王的名义发出号召令的时候,他们便第一个响应。
“很好,”秦阳点点头,和煦地道,“巫长老请宽坐,等到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做计较。来人,准备酒宴,我要为巫长老接风洗尘!”
随着秦阳一声暴喝,马上就有一名脖子上戴着六个金环的金环族人慌慌张张跑来,听从秦阳的安排,准备酒宴去了。
酒宴刚进行到一半,又有一名异族人到来。
来人是名女子,皮肤呈古铜色,身体壮实,额间有一道天生的火焰纹路。
“烈羽族族长,苏姚,见过秦大人。”那女子躬身道。
秦阳眼睛一亮,这名女子居然是名筑基后期的强者,顿时大喜,和沈洛璃主动起身相迎。
“原来是苏族长,请坐请坐!”秦阳拱了拱手,说道。
苏姚笑道:“秦大人客气了。我们烈羽族早年曾受镇守府大恩,如今正是效力之时。咦,这位就是秦夫人吧?秦夫人真是个大美人儿,就连我见了,都自惭形秽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秦夫人收下。”
苏姚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竟是一颗温润的绿珠,足有龙眼大小,交到沈洛璃手中。
沈洛璃听到这位苏族长叫自己“秦夫人”,脸色微窘,不过此时也不好撇清与秦阳的关系。她接过这颗绿珠,连忙道:“苏族长太客气了,此珠入手温润,质地优良,想来价值不菲,送给我太贵重了!”
苏姚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秦夫人切莫推辞,这是我们烈羽族秘法制作的静心珠,拿在手中,有静心养气的奇效,只是个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沈洛璃见她如此说,也就只得收下,同时还小心翼翼地瞥了秦阳一眼,当看到秦阳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时,脸色顿时一红。
秦阳刚将苏姚引入席中,还未坐定,便听洞外传来一阵沉稳如山的脚步声。一名身材异常魁梧、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灰质光泽的壮汉,在一名金环族人的引领下大步走入。他目光沉静,气息雄浑,竟也是一位筑基后期的强者。
“岩灵族,石岗,见过秦大人。”壮汉声音低沉,如同巨石滚动。他抱拳行礼,动作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璟王府欲强占狮首山,断各族生路,我岩灵族愿助秦大人,共抗此劫。”
秦阳心中再添一分喜色,加上这位石岗,自己这边一下子就有了两名筑基后期。他正欲开口,却听一旁的苏姚笑道:“石岗大哥,你们族中那几位长老,这次竟舍得放你出来了?”
石岗看向苏姚,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僵硬的微笑:“苏族长也在。族老们说,塞王统御南疆多年,璟王不过是近些年刚被分封来的,俺们应该站在塞王一边。”
他这话说得相当直白,却也透露出一个信息,这岩灵族并不看好璟王这边。
秦阳听得明白,当即笑道:“石岗道友深明大义,秦某佩服!请入座!”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不少高手到来,来得清一色都是筑基期高手,炼气与结丹一个也无,很明显,他们都从金瑶瑶和罗泰口中,得知了璟王一系的实力,派来助阵之人既不显得太过冒尖,免得被璟王重点关注,也不会太弱,以免帮忙不成,反成了累赘。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秦阳也渐渐对南疆百族的势力,有了大致的了解。整个南疆有三大部族,分别是飞天族、土蛮族和金乌族,这三族分别占据着南疆东、西、南三块地盘,总面积超过了南疆的五分之四,而其余部族都是小族,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这些年南疆镇守府在塞王的统御下,勉强打下了南疆剩余五分之一的地盘,不过相对于那三大部分,仍然比较弱势。这其中,土蛮族性情温和,飞天族和金乌族却嚣张跋扈,非但经常与镇守府作对,甚至敢于杀死镇守使。
秦阳左等右等,发现来的都是小族,这三大部族的人一个都没有来,显然,自己一个区区赤使,还没有调动这三大部族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