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瑶瑶的话音刚落,还不等秦阳思忖该如何遣人与那群璟王的人约定会面,一名脖颈上戴着三枚金环的护卫便急匆匆闯入洞中,单膝跪地禀报:
“族长!外面……外面来了一个自称璟王府管家的人,要求见您!”
洞内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对方竟主动找上门来了!
秦阳与沈洛璃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秦阳低声道:“金族长,我等暂且不便暴露身份,便在一旁观望。你先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金瑶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脸上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对那护卫道:“请他进来。”随后,她走到主位坐下,秦阳、沈洛璃与罗泰则退至洞壁阴影处,收敛气息。
片刻,一名身着锦缎长衫、面白无须、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摇着一柄折扇,缓步走了进来。他眼神倨傲,目光在金瑶瑶身上一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踏入的不是一族重地,而是自家后花园。此人修为不过筑基初期,但那股来自王府的盛气凌人,却远超其境界。
“鄙人鲁儒生,璟王府内务管家。”他微微昂着头,用扇尖虚点了点金瑶瑶,算是见礼,声音尖细,“阁下便是金环族的族长?”
金瑶瑶强压着怒意,平静道:“老身正是金瑶瑶。不知鲁管家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鲁儒生“唰”地合上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指教不敢当。奉我家王爷之命,特来通知金族长一事。”
“何事?”
“限你金环族,三日之内,全部搬离狮首山。”鲁儒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洞内气氛瞬间凝固。阴影中的罗泰拳头骤然握紧,秦阳眼神微冷,沈洛璃也蹙起了秀眉。
金瑶瑶身体微微一颤,脸上血色褪去几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住衣袍,声音因极力隐忍而显得有些沙哑:“鲁管家……此言何意?我金环族世代居住于此,狮首山便是我们的根,我们的祖灵安息之地。为何……为何要我们搬离?”
鲁儒生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南疆万里山河,皆归我大炎王朝统辖。王爷看中了狮首山,要在此地营建别苑,乃是尔等蛮……乃是尔等族人的荣幸!让你们搬,是王爷的恩典,莫非尔等还想抗命不成?”
“营建别苑?”金瑶瑶胸口起伏,呼吸变得急促,“鲁管家,狮首山乃穷山恶水,并非营建别苑的良选。且我族在此生活数百年,从未触犯大炎律法,年年供奉亦不曾短缺。王爷此举,岂非……岂非强人所难?让我等离了故土,又能去往何处?”
“去何处?”鲁儒生眼神一厉,语气陡然转寒,上前一步,逼视着金瑶瑶,“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南疆之大,何处不能容身?王爷心怀慈悲,已给了你们三日时间收拾细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顿了顿,折扇再次打开,慢悠悠地扇着风,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螺角族的下场,想必金族长已经知晓了吧?他们族长那只螺角,如今可是挂在王爷的书房里,当作战利品观赏呢。莫非……金族长也想让你这满身的金环,都成为王爷的收藏不成?”
这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入金瑶瑶的心口。她浑身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苍老的身躯在宽大的衣袍下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鲁管家……此事……此事能否再容老身与族人商议……”
“商议?”鲁儒生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耐心,“没什么好商议的!三日,就三日!时间一到,若尔等还未搬离,便休怪王府甲士,踏平你这小小的部落!到时,鸡犬不留!”
说完,他再也不看面如死灰的金瑶瑶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就要扬长而去。
“且慢!”就在此时,一声爆喝,忽然叫住了鲁儒生。
鲁儒生收住了脚步,眯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此时他便看到,两男一女从洞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名异族装扮的男子他倒认识,是长耳族的大祭司罗泰,只是这两名明显是大炎修士的男女,却是有些陌生。
“你们是什么人?”鲁儒生问道。
秦阳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行了一礼道:“在下塞王麾下镇守使秦阳,见过鲁管家。”
鲁儒生脸色变了变,道:“你是塞王的人?”
“正是。”
鲁儒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一层虚伪的笑意掩盖。他拱了拱手,语气比起方才对金瑶瑶时,总算带上了几分属于“自己人”的客气:
“原来是塞王麾下的同僚,失敬失敬。不知秦镇守使在此,所为何事?”
秦阳神色不变,坦然道:“秦某奉命巡查边境,恰逢此地纷争。听闻璟王府与本地部族有些误会,特想了解一二,看看能否从中斡旋,以求两全之策。”
“哦?斡旋?”鲁儒生眉毛一挑,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却不知秦镇守使在镇守府中,身居何职啊?”
秦阳平静答道:“秦某不才,暂居赤使之位。”
“赤使?”
鲁儒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那抹刚刚浮现的“客气”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上下重新打量了秦阳一番,眼神中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当是何等人物,原来只是个小小的赤色镇守使。”他语气中的鄙夷显而易见,“区区赤使,也敢妄言斡旋王府之事?秦镇守使,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需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是。”
洞内气氛因他这毫不留情的话语,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秦阳并未动怒,依旧平静地说道:“职位虽低,亦承王命,护佑南疆安宁乃是我镇守府职责所在。秦某并非妄言,只是不忍见此地生灵涂炭。鲁管家,金环族与长耳族世代居住于此,骤然驱离,无异于断其生路。不知王府可否网开一面,划定区域,容两族在此继续生存?如果可以,相信他们也愿遵从王府管辖。”
“网开一面?继续生存?”鲁儒生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用折扇指着秦阳,又指了指面色苍白的金瑶瑶和一脸愤懑的罗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嚣张与不容置疑:
“秦赤使!我看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王爷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与人分享的道理!这狮首山,包括山上的一草一木,从现在起,全都属璟王了!”
他逼近一步,盯着秦阳,语带讥讽:
“别说他们这些化外野民,就是你背后那位……”他顿了顿,故意拉长了音调,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塞王?呵呵……塞王的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莫非还想管到我们璟王府的头上来不成?”
此言一出,洞内一片死寂!罗泰和金瑶瑶皆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鲁儒生。他竟敢连塞王都不放在眼里!
沈洛璃眼中寒光一闪,玉手悄然握紧。
秦阳的目光也彻底冷了下来,但他依旧克制着,只是声音比刚才低沉了数分:“鲁管家,此话未免太过。两位王爷同朝为臣,何分彼此?”
“同朝为臣?”鲁儒生嗤笑一声,彻底撕破了脸皮,“少拿这些场面话来搪塞!秦赤使,本管家没空与你在此嚼舌根!话,我已经带到了!”
他猛地转身,再次面向金瑶瑶,厉声道:
“金族长,三日之期,一刻不得延误!若到时还有人滞留……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血腥之气。说罢,他再不看洞内任何人一眼,狂傲地大笑数声,拂袖而去。
洞内,只剩下他嚣张的笑声在回荡,以及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瑶瑶瘫坐在石椅上,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罗泰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屈辱与无力。
秦阳则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对大炎王朝内诸王的信息了解不多,所知的只言片语,也是出自柳苏苏之口。他本以为,仗着自己身后有塞王,可以令对方忌惮一二,给自己调节的空间,没想到,这鲁儒生居然如此嚣张,丝毫没把塞王放在眼里。
如此的话,事情就变得异常难办起来。如果他就此退走,任由鲁儒生施为,金环族恐怕必然遭受灭顶之灾,如何安置长耳族也成了一个大问题。同时,南疆镇守府将会威信扫地,恐怕以后都要矮璟王一头。
以他对那位塞王的了解,其人极其强势,恐怕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做出这种折辱镇守府威严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