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车碾过的水洼里,水花停顿了零点零三秒。
我盯着那片反光,手指无意识掐进掌心。不是错觉,也不是残留的系统幻象。沈哑的车早就该报废了,可它还在跑,像被什么塞进了新的程序。
我转身就往行政楼走,钥匙在裤兜里发烫,像是在催我。
档案室的铁门歪在一边,焦味还没散。我直接冲进储藏间,从衣兜掏出那半张烧剩的日志残页,又把07号钥匙拍在木箱上。表面光纹跳动,浮出四个字:**默生于七八**。
我眯眼盯着。
“七八”是年份,1978没错。可我脑子里清清楚楚记得,昨天看的时候,钥匙上明明是“87”——1987年。
记忆被改了。
我摸出录音笔,按下回放。是昨天和林晚秋在档案室门口的对话。她说了句“你早计划好了?”,我回她“没有,我只是知道有些事不能等”。声音清晰,背景还有远处拖把声的节奏。
但我的记忆里,这段对话结束时,她哼了一句《国际歌》。
录音里根本没有。
我关掉播放,手有点抖。不是设备问题,是我的脑子出了岔子。系统崩了,可它的碎片还在动,像病毒一样悄悄重写我的记忆。
我收起东西,快步回宿舍。得验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渗透。
门一关,我靠在墙上,尝试调用“逻辑链强化”。脑子里那个冷冰冰的电子音没响,能力启动慢了半拍,像老电脑开机。等它终于跑起来,我却发现最近三天的记忆像是被磨过一遍——太顺了,太完整,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尤其是昨天在钟楼顶看星星那段。风大不大?我有没有打喷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说了句“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可那语气,像是背台词。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
“微表情透视”自动激活,我对着镜子扫自己。面部肌肉正常,瞳孔反应正常,没有外部操控的迹象。但我松了口气的瞬间,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熟悉的电子音:
【你从未破过任何案,你只是剧本中的角色。】
我猛地抬头,镜子里的我嘴巴没动。
幻觉?还是残留信号入侵?
我一把抓起07号钥匙,贴在太阳穴上。它震了三下,表面浮出新字:**残影非灭,唯钟可清**。
钟?
我冲到阳台,望向远处的钟楼。塔尖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指针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像是在等什么。
“钟声能清残影?”我喃喃道,“所以昨晚只响了七下,是因为……系统残余在干扰?”
正想着,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发烫。
我掏出来,彼岸花封面渗出血字,一行行浮现:
“下水道b7区,数据重组中。”
“公交32路末班车,载体已转移。”
“北纬39.9,信号断续。”
魏九?还是笔记本自己在预警?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先去下水道。
主排水管在城西,入口藏在废弃泵站后面。我撬开铁栅,顺着梯子滑下去,污水没到脚踝,腥臭扑鼻。线索共振开启,顺着笔记本指引往b7区走。
壁缝里有东西在动。
我蹲下,用手电照。一条荧光金鱼,通体发绿,正从碎石堆里一点点拼合自己。它的头骨已经接上,鳃在抽动,最诡异的是眼睛——不再是单眼,而是分裂成六片镜面,像复眼昆虫一样转动着,把周围的污水纹路转化成一串串流动的代码。
赵培生办公室那条金鱼。
它没死,被系统残余带进了下水道,现在正在进化。
我后退一步,它突然转头,六只眼齐刷刷盯住我。水波一荡,整段管道的污水开始逆流,形成一个旋转的数据环,像是在扫描我。
我立刻关闭线索共振,转身就跑。
刚爬出井口,手机震了一下。林晚秋的笔记本自动翻页,新血字浮现:
“32路末班车,司机不是人。”
我抬头看站牌,末班车还有十分钟到。
我躲进公交调度室的监控区,调出32路实时画面。车内空荡,只有司机坐在前面。镜头拉近,他右手腕上戴着一块智能手表,镜面反光时,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程砚的机械义眼。
义眼转动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监控。
我拔掉电源,冲出去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公交终点站。
32路到站时,天已经黑了。我躲在站台广告牌后,看见司机熄火下车。他走路很稳,但右手始终贴着大腿,像是在压制什么。走到路灯下时,那块手表突然亮起蓝光,投射出一串数字:**07-1978-清源**。
是系统密钥。
我正要靠近,脑子里又响起了电子音:
【林晚秋从未抱过孩子,你看到的是假象。】
我一愣。
不对,那天在档案室门口,她确实抱着婴儿,孩子还哼了一声。可现在回想,那声音……太像信号回放了。
我摸出钥匙贴在太阳穴,它震了两下,浮现新字:**孢子未归,影在言中**。
林晚秋也被影响了?她的“归来”本身就是残留信号制造的幻象?
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再靠记忆判断真假。
我掏出录音笔,重放今天所有对话。当听到自己说“你早计划好了?”时,我暂停,逐帧听背景音。
没有拖把声。
可我记得老周在哼《茉莉花》。
我猛地抬头。这几天的“新生”迹象,全都有问题。清洁车、金鱼、手表、拖把声……全在模仿“觉醒”的样子,实则在重建控制链。
敌对残留没死,它们在学着装人。
我冲回宿舍,翻出铁箱里的07号钥匙,又把笔记本摊开。两样东西同时发烫,血字和光纹同步浮现:
“钟楼,频率未清。”
“记忆断层,持续扩大。”
我盯着钟楼方向。它还在沉默,指针依旧停在十一点五十九。
我忽然明白了——系统崩溃后,情感能量冲垮了逻辑防火墙,但也留下了真空。这些残影正在利用真空,伪装成“觉醒者”,重建秩序。
而我,已经开始被同化。
我抓起笔,在墙上写下三行字:
1. 赵培生的金鱼在重组数据。
2. 程砚的意识转移到了手表。
3. 我的记忆正在被重写。
写完,我立刻录音,然后撕下纸条烧掉。不能让未来的我看到这些,万一已经被渗透,反而会暴露计划。
我坐回床边,把钥匙握在手里。它现在像块暖石,不再只是工具,更像……一个锚点。
只要我还记得疼痛,记得舌尖的血味,记得老周拖把声的真实节奏——我就不是剧本里的角色。
我是陈默。
凌晨三点十七分,钟楼的指针突然动了。
它跳了一格,指向十二点整。
但没有钟声。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整座城市安静得可怕。
直到第四秒,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东西在钟楼基座深处炸开。紧接着,第一声钟响荡了出来,低沉,扭曲,带着电流杂音。
我冲到阳台,看见钟楼塔顶闪过一道蓝光。
钥匙在我掌心剧烈震动,表面浮出最后一行字:
**清源未灭,钟响即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