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在瓷质药碾子的转动中愈发浓郁,谢颖琪将最后一味沙参倒入牛皮纸包,指尖沾着的浅棕色药末在阳光下泛着细闪。她捆扎纸包的动作极利落,麻绳在掌心绕出工整的十字结,末了还不忘在包上用红印泥盖上学丰药馆的戳子——那是个繁体的\"丰\"字,边缘刻着缠枝莲纹。
\"各五钱,没错吧?\"她把药包推到柜台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辫梢扫过盛着川贝的青瓷罐,\"对了,首乌要先煎半小时,丁香后下,不然药效就散了。\"
何雨柱接过药包,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节。这丫头今儿个格外细致,每味药材都过了两遍秤,连首乌切片的大小都挑拣过,剔除了碎渣。\"谢了,\"他晃了晃药包,\"你这手活儿,比我在卫生所见的老中医都麻利。\"
谢颖琪耳根微热,低头整理着戥子。她想起上次在卫生所抓错药的糗事,那会儿何雨柱站在药柜前,三言两语就指出她把\"白蔻\"错拿成\"肉蔻\",当时围观的大妈们笑得前仰后合。此刻听他夸赞,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忽然就散了,忍不住抬头看他:\"你师傅身子好些了?\"
这话问出口又觉唐突,赶紧低头拨弄算盘。何雨柱却没在意,只\"嗯\"了声:\"好多了,多亏你上次提醒。\"他想起杨佩元喝了新药后咳嗽渐轻,夜里能睡整觉了,心里对眼前这丫头多了几分感激。
药馆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何雨柱抬头看见王主任骑着二八杠经过,后座的喇叭正广播着夏收支援通知。\"我先走了,\"他把药包揣进怀里,\"下次来请教你辨认药材。\"
谢颖琪\"哦\"了声,看着他转身出门的背影,忽然想起爷爷说的\"望闻问切\"——何雨柱走路时脚跟先着地,步伐沉稳,倒像是练家子。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想多了,拿起抹布擦着柜台,却忍不住又朝门口望了眼。
南锣巷的槐树影在青砖路上拉得老长,何雨柱刚拐进院门,就听见中院传来贾张氏的叫骂声。那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惊飞了房檐下的麻雀:\"你个挨千刀的媒婆!今儿不把彩礼钱退回来,我跟你没完!\"
他皱着眉走进中院,只见贾张氏叉着腰堵在水缸边,手里拎着个油布包,正是今早去秦淮茹村时提的那个。媒婆缩在墙角,蓝布褂子上沾着泥点,发髻散了半边,显然刚从村里狼狈逃回。
\"贾家嫂子,这事儿真不怪我啊!\"媒婆哭丧着脸,\"我陪你到村口,人家生产队的民兵不让进,说……说秦淮茹她爹在地里干活呢!\"
\"放你娘的臊!\"贾张氏一拍大腿,\"昨儿还在我家吃红烧肉呢,今儿就下地了?肯定是你这老虔婆没说好话!\"
何雨柱站在廊下看热闹,见贾东旭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只皮鞋,鞋面被他擦得能照见人影,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院门,像是丢了魂。这小子从早上就盼着娶媳妇,此刻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来:\"妈!我媳妇儿呢?\"
贾张氏见儿子这副模样,火气更旺,上前揪住媒婆的袖口:\"你说!到底咋回事?秦淮茹不是答应了吗?\"
媒婆被揪得一个趔趄,哭喊道:\"我哪知道啊!到了秦家,她娘说闺女不愿意,还说……还说有人给秦淮茹介绍了个工厂干部!\"
\"工厂干部?\"贾东旭踉跄着上前,\"啥干部?比我强在哪儿?\"
何雨柱在一旁听得直摇头。贾东旭在轧钢厂当学徒工,一个月十八块钱,秦淮茹要是真攀上工厂干部,确实比跟他强。他想起昨儿在院里看见秦淮茹偷偷抹眼泪,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早有打算。
\"不愿意?\"贾张氏眼睛一瞪,\"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说了算!走,跟我再去一趟!\"
\"哎呦我的嫂子!\"媒婆吓得脸都白了,\"可不敢去了!今儿在村口,人家生产队的队长说了,再去就报军管会!\"
这话果然奏效,贾张氏的手僵在半空。这年头最怕跟\"军管会\"扯上关系,她再泼辣也不敢造次。可想到花出去的点心票和布料,又觉得亏得慌,忍不住又骂:\"没良心的丫头!吃了我们家多少好东西,说变卦就变卦!\"
何雨柱不想掺和这摊浑水,悄悄往自家院门走。刚到门口,就听见贾东旭带着哭腔喊:\"妈,我媳妇儿没了啊——\"
那声音又尖又细,听得何雨柱直起鸡皮疙瘩。他推门进屋,见雨水正趴在桌上画画,纸上画着个扎辫子的小姑娘,旁边写着\"师娘\"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哥,你回来啦?\"雨水抬起头,手里的蜡笔掉在桌上,\"刚才听见贾大哥哭了,他是不是丢东西了?\"
何雨柱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他啊,是丢了媳妇儿。\"
雨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蜡笔继续画。何雨柱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想起谢颖琪在药馆里细致抓药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俩丫头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看着文静,心里却有主意。
\"哥,师娘说下午带我去买花布,给我做新裙子。\"雨水忽然说,眼睛亮晶晶的。
\"好啊,\"何雨柱想起系统空间里的布料票,\"等哥忙完,带你去百货大楼,咱买最好看的的确良。\"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三大妈的声音:\"柱子,在家吗?三大爷让你去修收音机呢!\"
何雨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晌午是消停不了了。他嘱咐雨水乖乖待着,便出门去了三大爷家。路过中院时,贾张氏还在跟媒婆撕扯,贾东旭蹲在地上抱着头,嘴里喃喃着\"我媳妇儿呢\",院子里一片狼藉。
三大爷家的收音机摆在堂屋八仙桌上,何雨柱拆开后盖,发现是电容老化了。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新电容换上,刚焊好线路,就听见中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贾张氏的尖叫:\"东旭!你干啥去?\"
何雨柱探出头,看见贾东旭疯了似的冲出院门,手里还攥着那只擦得锃亮的皮鞋。\"我找我媳妇儿去!\"他边跑边喊,引得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
三大爷放下茶杯,摇着头说:\"这贾东旭,真是被秦淮茹迷昏了头。\"
何雨柱没接话,心里却想起谢颖琪说的\"首乌要先煎\"。他收拾好工具箱,跟三大爷道了别,往师傅家走去。路过胡同口时,看见贾东旭蹲在墙角哭,手里的皮鞋掉在地上,沾满了泥。
\"柱子,\"贾东旭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似的扑过来,\"你说,秦淮茹为啥不愿意嫁给我?\"
何雨柱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样子,想起在药馆里谢颖琪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说不准。\"也许,\"他拍了拍贾东旭的肩膀,\"人家有更好的选择吧。\"
贾东旭愣住了,何雨柱趁机溜走。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他想起药包里的首乌和丁香,想起谢颖琪细致的叮嘱,忽然觉得,比起贾东旭的糊涂账,还是药材和妹妹更让人安心。
走到李保国家门口,听见屋里传来肖秋珍的笑声。他推开门,看见雨水正围着肖秋珍转圈圈,身上穿着件崭新的花布裙子。\"哥,你看!\"雨水扬起裙摆,像只快乐的小蝴蝶。
何雨柱笑了,所有的烦恼瞬间烟消云散。他把药包递给李保国,看着师傅欣慰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世间最踏实的,还是眼前的烟火气。至于贾东旭的媳妇儿去哪儿了,那便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