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山泉关外二十里,古老的望月森林,大隋帝国的南疆密林。
暴雨,已是连续第七天肆虐这片人迹无至的地区了,森林的雪早被冲刷得没有痕迹。
但是,雨似乎仍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就连原本规矩的季风,也嚣张地呼来奔去,天地间,除了风声和雨声,能被察觉到的就只有雨点击打铁盔的“啪嗒”声和战马疾驰的马蹄声了。
也许,还有死神飘荡的衣袂声......
“报告队长,前面就是老妖林,是望月森林中的禁区,里面有很多被称作山鬼的怪物,我们...还追不追?”
“混账,”队长皱了皱眉,把手一挥,道:
“继续追,要么在路上把他们解决了,要么就让他们死在那些白痴山鬼的手里!”
“可是队长,要是我们误打误撞越了界可就比较麻烦啊,那些山鬼虽然蠢,可也不是谁都能惹的。”
士兵有些胆怯。
“没有什么可是的,宇文丞相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办,是我们虎贲营第十二骑兵队的光荣,嘿嘿,我劝你们还是及早和叛党划清界线,别妄想着拖延时间,好救下叛党余孽…”
队长停了一下,眼中凶光暴露,掠过手下这些士兵,忽然仰天一阵大笑:
“第十二骑兵队在我甘迪队长的带领下,成功歼灭了叛党余部,哈哈哈,大隋的史册会刻上我们的名字...嗯,杜忠,他们还有几个人?”
......
“姑姑,为什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仁叔和贵叔他们呢?”
“他们已经先走了,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也许,我们很快会去找他们的。”
离骑兵队不远处的小灌木丛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流露着藏不住的柔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充满了坚毅。
“晴儿,”妇女望着女孩的眼睛,将手中一把护身长剑交给她。
“姑姑现在要去找贵叔他们,不管怎么样,天亮之前都要躲在这儿别动...晴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一定要听姑姑的话,懂吗?”
小女孩眨眨眼睛,似乎并不知道危险的的降临。
“好啊,姑姑,那你可得早点回来,我会乖乖在这儿等你啊。”
“晴儿乖...”
女子哽咽着,深情地看了看小女孩的脸,狠了狠心,转过身,向着远处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不一会,一阵战马的嘶鸣和人声的嘈杂之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很快的,人声安静了,马蹄声也远去了,旷野间又只剩下了狂风的呜咽和暴雨的怒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
“姑娘......姑娘......”
店小二望着愣愣出神的薛沐晴,轻轻敲打桌子,试图将她从神游中唤回。
“哦,对不起。”薛沐晴抱歉一笑,道:
“想起了一些往事,以至于有点走神了,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咧了咧嘴,憨厚道: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看姑娘不吃不喝在此呆坐了半个时辰了,想问问您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既然没事,那小的就先去别处干活了。”
说着拿手中抹布胡乱擦了擦桌子,便走开了。
是吗,原来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啊......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后陈大军可能入侵的消息随着麒麟岛国书的通报传遍了全国,薛沐晴在路上也得知了这个事情。
此时她已在望月森林附近停留了数日,寻找着那些早已不可能存在的线索。
事隔十余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当年那场瓢泼的大雨、泥泞的土地,还有奔驰的马蹄、嘈杂的人声,以及最后姑姑离她而去时那坚强的背影...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痛楚或许会随着时间飘然而逝,而仇恨,却如同星辉永恒,深深刻在记忆之中,永不消逝,直到身体和意识幻灭的一天!
十几年前,薛沐晴还只是一个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女孩,当时的那一场变故留给她的记忆只有两个字:恐惧!
自从获救后,师父便将她交给麒麟岛的一户普通人家收养,每隔一段时间来看她,教她武艺和法术。
但每次问起那场变故,师父都只告诉她是被仇人追杀,至于仇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杀她们,却连师父也不清楚。
因此,薛沐晴柔弱的躯体从小只被一件事所占据:找出仇人是谁,问清楚原由,然后——报仇!
这次得到师父的允许,回到中原,本想借“通世灵珠”的灵力查出真相,不料事与愿违,而在望月森林又没有任何收获,薛沐晴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了麒麟岛被后陈灭国的消息,不禁心系养父母安危,可是来中原的目的又没达到,一时之间,薛沐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思前想后,薛沐晴决定,先去此地所属的山泉关作最后的查访,之后立即返回麒麟岛,救出养父母。
至于和陈剑声约定的四大名山剑派演武之约,现在看来已无法实现,只好对不起这位新交的朋友了。
当天黄昏时分,薛沐晴来到了山泉关内。
虽然后陈军占据麒麟岛,随时可能进军大隋的消息早已路人皆知,但作为离后陈军最近的山泉关居民,却依旧如平日般生产作息、井然有序,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和不安。
在这种随时可能发生战乱的情况下,还可以将市镇治理得井井有条,薛沐晴暗暗钦佩,心中猜想这里必定有一位能让所有百姓都充分信任和拥护的将领,而能做到这样的,就必定是人中之俊杰!
薛沐晴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满是思绪萦绕。
茫然间,来到了一个广场,这里本是城中最热闹,也是最混杂的地方,小摊小贩,说书唱戏,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那些平时在家中无事可做的老姑娘小妇人们,更是把这里当作了闲聊家长里短的黄金宝地。
这边有几人围坐在路边的茶聊随便说着什么,只听得其中一人叹了口气道:
“唉,天下才太平了这几年,却又要打仗了,说来说去,最苦命的就是老百姓啊!”
另一人接口道:
“是啊,听说陈国军队有二十万人,而我们山泉关总共才八千人马,如果真的打起来,恐怕...”
“你们不要急,”当中一人四平八稳地坐着,慢条斯理地说道:
“虽说我们现在兵力不足,但是你们听说没有,朝廷已经在操练军队,只要山泉关一开战,宇文丞相和甘迪将军就会立刻率兵增援我们的!”
“宇文丞相——!!甘迪将军——!!”
听到这两个名字,薛沐晴脑中如同突然划过了两道闪电,差点击断了她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