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百官肃立。龙椅之上的皇帝半阖着眼,听着例行奏报,看不出喜怒。
突然,御史台行列中,张御史手持玉笏,一步跨出,声如洪钟,打破了殿内惯有的沉闷:
“陛下!臣,有本要奏!”
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以刚直着称的言官身上。
“臣近日收到密报,太子门下之太子詹事,竟假借为东宫采选之名,于江南各州府公然为太子招揽美女,秘密送往太子府!”他声音激愤,字字铿锵,“其中……其中竟有强夺民妇之举,致使良家夫妻离散!陛下——太子乃一国储君,如此行为,上乱人伦纲常,下失百姓民心,如此德行,何以担当社稷重任啊!”
“嗡——”地一声,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这罪名,已不仅是风流韵事,而是直指储君德行的根本。
龙椅上,皇帝原本半阖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精光内敛,慢慢坐直了身子。他并未看张御史,而是如鹰隼般审视着下方百官的每一丝表情,最终,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脸色瞬间煞白的太子一党。
“哦?”皇帝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竟有……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位列前排的宣王毫不犹豫地出列,躬身一礼,语气显得恳切而担忧: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二弟(太子)平日谨言慎行,定然不知此等骇人听闻的细节。必是那起子小人,为讨好东宫,背着他胡作非为,败坏了二弟的名声!请父皇息怒,儿臣愿私下前往东宫,好好开导二弟,定要严惩这些无法无天的奴才!”
皇帝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宣王那张写满了“兄友弟恭”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神色淡淡的瑞王,轻微地摇了摇头,从唇齿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失望:
“不堪重用。”
皇帝不再多言,袖袍一挥,做出了裁决:“行了。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查明真相,若确有其事,依法严办,绝不姑息。”
“退朝——”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一场关乎国本的风暴,就此拉开序幕。百官各怀心思,躬身退朝,而太子一党的成员,已是面如死灰。
太子詹事被参、东宫遭大理寺彻查的消息,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吹遍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东宫深处,太子闻讯勃然变色,一掌击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命人将洪詹事押至殿前,未待其跪稳,便厉声呵斥:“洪卿!尔乃东宫肱骨,竟连此等微末之事亦处置失当?朕养士千日,用在一时,尔却徒负虚名,反累孤受父皇斥责!”话音未落,太子已拂袖而起,眼中寒光如电,“张御史一纸奏章,直捅九重,尔可知此中利害?若此事不得善终,莫怪孤不顾往日情分——尔之家小,生死荣辱,皆系于尔一身!”
洪詹事年逾三十,此刻却匍匐于地,涕泪纵横如幼子失怙。他叩首泣道:“殿下明鉴!臣已命人处置那女子并其亲族,绝无活口遗患,怎料事机败露?此必是宣王暗中构陷,欲借刀杀人,毁殿下清誉啊!”言至激切处,声嘶力竭,仿佛风雨中残烛摇曳。
太子默然片刻,抬手轻揉眉心,叹道:“事已至此,追悔何益?纵有千般冤屈,大理寺的铁案岂容儿戏?尔当谨记:今日之局,唯尔一人可破。若尔肯担下罪责,孤必护尔家小周全,保其衣食无忧。”语罢,太子目光渐沉,如深潭静水,却暗涌杀机,“退下吧,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