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瑞王府。
正院之内,瑞王妃盛装华服,珠翠环绕,端的是雍容气派。自王爷离府后,她自觉便是这王府后院唯一的主宰。此刻,她环视着眼前几位或站或坐的侍妾,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扬声道:“王爷既已离府,这后院之事自然由本妃做主。姐妹们,今日天气尚好,我们便一同去凝辉院‘探望探望’苏侧妃。王爷不在,我们更该显得姐妹和睦,多多‘关心’她才是,省得他日王爷回来,怪罪本妃疏远了她,让她一人孤零零的。”
话音甫落,一个不甚识趣的小侍妾怯生生地提醒道:“王妃娘娘,王爷……王爷离府前不是下了严令,禁了苏侧妃的足,也不许我等前去探望吗?”
王妃眼神倏地一冷,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去,声音却带着几分虚假的惊讶:“哦?有这回事吗?王爷的命令,自然是这府里的规矩。不过……”她拖长了语调,眼神缓缓扫过众人,“今日谁看见我们去了凝辉院?是你吗?还是你?”
上次因多嘴被罚过的张侍妾立刻机灵地站出来,赔着笑脸道:“王妃娘娘说笑了,姐妹们今日一直在您这儿说话解闷儿,哪儿也没去啊。”
王妃满意地颔首,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摇着纨扇,迤逦朝着位置较为偏僻的凝辉院而去。
行至院门,果然见两名佩刀侍卫如门神般守在那里,见到王妃一行人,立刻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不失恭敬:“属下参见王妃娘娘!”
王妃停下脚步,端着架子,慢条斯理地问道:“本妃前来探望苏妹妹,你们为何阻拦?”
其中一名侍卫垂首回道:“回王妃的话,王爷离府前确有严令,苏侧妃需在院中静思己过,任何人不得探视,以免扰了侧妃清静。”
“任何人?”王妃柳眉一竖,怒气瞬间盈面,声音陡然拔高,“本妃乃是这王府正妃,王爷不在,内院之事便由本妃裁定!怎么,如今连我也成了‘任何人’?这个家,我这个王妃是摆设不成?!”说着,她上前一步,扬手便给了回话的侍卫一个清脆的耳光,“本妃不过是进去探望片刻,安慰妹妹几句便出来!天大的干系,自有本妃一力承担!给我让开!”
两名侍卫挨了打,面面相觑,终究不敢真的与王妃强硬对抗。王爷虽有权威,但王妃毕竟是后院之主,日后若真被记恨,他们这些小人物也难逃麻烦。犹豫片刻,两人只得侧身让开了通路。
王妃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袖,带着一众侍妾,趾高气扬地踏入了凝辉院。
院内静悄悄的,与前几次来时并无不同,只是过分安静了些。王妃径直走向正屋,推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并无阿韫的身影。她心下一沉,又快步走向内室、书房,乃至小小的后园,皆不见人影!只有院里的一众下人,各自忙着自己手头工作。
“苏侧妃人呢?!”王妃厉声喝问,心中已涌起不祥的预感。
一个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地回道:“回、回王妃……侧妃娘娘……她、她不在府中……王爷离京那日,便、便悄悄带着侧妃娘娘一同走了……”
“什么?!她……她跟着王爷去了太州?!”王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她处心积虑想要打压、孤立的人,竟然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被王爷带在了身边!自己方才的示威、强闯,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一想到王爷对那贱人的偏爱和爱护,再想到自己枉做小人,一股急火攻心,眼前猛地一黑,竟当场气晕过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王妃娘娘!”“快传府医!”
凝辉院内顿时乱作一团,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侍妾们此刻也慌了手脚,只剩下那两个守门的侍卫,交换了一个无奈又早有预料的眼神。王爷此举,果然还是激起了这般风浪。而这,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锦华院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一室的压抑。
王妃悠悠转醒,额上覆着湿巾,贴身侍女正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意识回笼的瞬间,晕倒前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再次清晰——空荡荡的凝辉院,丫鬟战战兢兢的回话,以及那个让她如坠冰窟的事实:苏侧妃,那个她视若眼中钉的狐媚子,早已被王爷带在了身边,一同前往太州!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畔。她不是为晕倒的失态而哭,而是为昭宴霖这番“好算计”感到心寒齿冷。
“好……好一个瑞王!”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当真是为那妖女费尽了心思,布得好局啊!”
她脑中飞速盘算着:若此刻修书质问王爷为何违背自己禁令带苏侧妃同行,王爷会如何回应?他大可轻描淡写一句:“本王带何人出行,还需向王妃报备?倒是王妃,本王离府前明令禁止探视凝辉院,你又是如何得知侧妃不在府中的?” 这一问,便坐实了她不遵王命、擅闯禁地的错处。自己不仅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反而要先落个跋扈违逆的名声。
若隐忍不发,装作不知,甚至假装从未去过凝辉院,那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王爷此举,分明是算准了她会去寻衅,提前堵死了她的路,让她有火无处发,有冤无处诉,只能自己装傻充愣,吃下这个哑巴亏。
“真是一步……一步好棋啊!”王妃攥紧了锦被,指节发白。她原以为王爷只是偏宠,如今看来,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回护,将她这个正妃的脸面踩在了脚下。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妾室的宠爱,更是对她王妃权威的公然挑衅和削弱。
她擦去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既然明着动不得,那便来暗的。王爷以为将人带在身边就万无一失了吗?太州路途遥远,赈灾之事纷繁复杂,其间会发生什么“意外”,谁又能说得准呢?
“来人,”她坐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阴鸷,“更衣。另外,去请我母亲身边的管事过来一趟,就说本妃有些家事要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