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
三个穿着粗布衣衫、低着头的小厮鬼鬼祟祟地从王府后角门溜出,迅速拐入巷口。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早已候在那里,车辕上坐着的正是子辰。他跳下车,神色警惕地四下扫视,随即压低声音对中间那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小厮道:“娘娘,王爷都已安排妥当,命属下在此接应。王爷此刻需先进宫面圣回话,嘱您先随粮草车队汇合,尽快出城。”
那矮个小厮微微抬起头,正是阿韫。她压低嗓音,简短应道:“好。先与大队汇合,出城要紧。”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外正在整装待发的庞大粮草队伍中。车马辚辚,人声嘈杂,并无人特别注意这辆新加入的马车及其跟随的“小厮”。
又过片刻,粮队开拔。阿韫已换了一身更合身的灰扑扑杂役服饰,脸上不知涂了什么药膏,原本莹白的肤色变得暗黄粗糙,眉形也被描粗,唯有挺直的脊梁和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隐约透出不同。她混在几名同样装扮的仆役中,低垂着头,牵着一匹驮马,步履沉稳地跟着队伍前行。
队伍里有些老兵油子觉得稀奇,交头接耳:
“咦?哪儿来的这么个俊俏小子?瞧着面生得很。”
“怕是王爷新挑的近随吧?看着细皮嫩肉,倒不像能干粗活的样子。”
“少嚼舌根,王爷身边的人也是你能议论的?”
辛夷在不远处瞧着无人起疑,几乎按捺不住得意,蹭到阿韫身边,挤眉弄眼地用气声道:“姑娘,瞧我这手艺怎么样?保准连王爷乍一眼都认不出!”
一旁的白芷一边整理马鞍的带子,一边低声笑斥:“快省省吧!还不是姑娘调的那药膏厉害,生生把七八分颜色都遮了过去,不然就你那笨手笨脚,能画出个什么来。”
阿韫听着她们的低语,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低声道:“噤声。赶路要紧。”
粮草车队逶迤而行,刚出城门不久,身后官道上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骑快马由远及近,卷起烟尘,很快便追上了队伍。
为首的是瑞王昭宴霖,其后是两名随从。而当阿韫看清那第三骑上的人影时,心中猛地一凛——竟是吴恙!
此人乃是今科探花,更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亲。皇上竟将他塞进了瑞王的此行队伍中,其用意不言自明。好精妙的制衡之术,不让任何一位皇子脱离掌控,哪怕看似“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行,也要安插耳目。明面上,这吴恙素来与太子一系走得近。
阿韫立刻垂下头,将身形掩在驮马之后,气息收敛得如同最普通的杂役。
瑞王勒住马缰,锐利的目光在嘈杂的队伍中缓缓扫过,似乎在搜寻什么。他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子辰分明回报一切顺利,为何不见那人踪影?莫非王府中生了什么变故,她未能如期出来?
担忧之情渐起,他几乎要调转马头,返回城中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