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院外脚步声杂沓而来。
王妃领着众妾侍匆匆赶到,才一进门便见瑞王也在,又看地下跪着周嬷嬷一干人,而内室帘帐低垂,隐约可见人影卧于其中,心里不由一沉。
她原只是打发周嬷嬷来催问一句,怎就闹出“打晕侧妃”这般动静?
王妃稳了稳心神,上前温声道:“王爷,妾身刚得消息,这……”
瑞王却看也未看她,只盯着地下瑟瑟发抖的周嬷嬷,声音冰寒:
“本王也想知道——不过请个安的功夫,人怎么就晕在这儿了?”
怀夕“扑通”一声跪爬上前,未语泪先流。她抬袖拭了拭眼角,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王爷明鉴!昨个夜里…我家娘娘一夜未合眼,今早起来便头疼得厉害。她自幼便有这个毛病,若睡不好,次日必定发作。”
她悄悄抬眼觑了觑瑞王神色,继续泣道:“周嬷嬷来时,娘娘正难受着,未能起身相迎。嬷嬷便…便厉声斥责娘娘恃宠而骄、不敬王妃。娘娘被说得头疼欲裂,一时情急,抬手…打了嬷嬷一下。”
怀夕声音愈发委屈:“可谁曾想,周嬷嬷竟当场还手,一把将我们娘娘推倒在地!娘娘当即就晕了过去……求王爷为我们娘娘做主!区区一个奴才,怎能这般欺辱主子啊!”
周嬷嬷在一旁听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这丫头句句听着像实话,可字字都往死里坑她!她急得连连磕头:“王爷!老奴冤枉!老奴没有推——”
“够了。”
瑞王突然开口。
他听到“一夜未睡”时,心头便是一动。再听怀夕细细道来,昨日那点郁结竟霎时烟消云散,反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她这是在跟他闹脾气?是因为他去了别人那儿?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既气她不知爱惜身子,又暗恼她这般小性儿。可那点恼怒底下,又压不住一丝得意的甜。这女子,竟是在为他吃醋?
种种情绪翻涌之下,他再懒得分辨孰是孰非,当即冷声下令:
“来人!将周嬷嬷拖出去,杖毙!”
他目光扫过院内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冰寒:
“将所有下人都召集过来,给本王看着——往后谁敢再以下犯上、欺辱主子,这便是下场!”
王妃闻言脸色一白,急急上前两步,屈膝福礼道:“王爷且慢!”
她声音端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周嬷嬷是妾身的奶嬷嬷,自幼看顾妾身长大。王爷便是要发落,也请容她分辨一句,问问当时院中众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微微抬首,目光沉静地望向瑞王:“这院子里不止怀夕一个下人,王爷何不将人都叫来问个明白?若果真如她所言,嬷嬷以下犯上,妾身绝不容情。可若其中另有隐情……王爷这般只听一面之词便定了死罪,只怕难以服众,也寒了府中下人的心。”
她语声平稳,却字字在理,既全了王爷的颜面,又点明了利害。
瑞王眉头一蹙,刚要发作,却见王妃已转向地下跪着的众人,沉声道:“当时都在场的人,都上前回话。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们的皮。”
一时间,院中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王妃端立庭中,目光缓缓扫过地下跪着的众人。只见一个个都垂着头,屏息凝神,竟无一人敢抬头回话。
她心中顿时明了——这些凝辉院的下人,此刻正在权衡利弊。若此时替她作证,得罪了榻上那位正得宠的侧妃,待她醒转后难免遭其记恨;可若不出声,又无疑是打了她这位正妃的脸面。
好个苏侧妃!王妃暗自咬牙。这一晕倒,不仅将周嬷嬷逼入死局,更借此试探了她院中下人的忠心,倒是一石三鸟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