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缕微光透过雕花窗棂,王嬷嬷脚步轻快地踏入吴夫人的房间,脸上堆满了笑意。她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欣喜:“夫人,今早喜鹊落在亭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可是天大的好兆头啊!”吴夫人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合十面向佛龛,眼中泛起泪光:“菩萨保佑,若此次能如愿,信女定前往佛光寺为您重塑金身,年年香火不断。”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圣旨降临相府。
果不然刚过巳时,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管家顾不得擦汗,急匆匆跨进院内,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夫人!宫中来圣旨了!吴夫人手中的佛珠倏然落地,也顾不得仪态,提着裙摆便快步走向正厅。只见王公公手持明黄卷轴立于院中,身后随着两列锦衣太监。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王公公笑吟吟地欠身,相府三位千金同时入选皇家,这可是开朝以来头一遭的荣宠啊。说罢缓缓展开圣旨,朗声宣读:皇帝昭曰:丞相嫡长女顾芷瑶温良贤淑,赐婚宣王为正妃;次女顾芷兰明慧娴静,许配太子为侧妃;三女苏韵锦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特指婚于瑞王为侧妃。钦此——
阳光恰好流金般洒落在圣旨的金线绣纹上,熠熠生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吴夫人垂首敛目,强抑着心中悲愤,恭敬接过那卷明黄。身后众人齐伏于地,朗声道:“谢主隆恩——”
吴夫人身侧的老嬷嬷即刻趋步上前,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悄然塞入王公公手中。王公公笑眯眯纳入袖中,拂尘一扬:“咱家还得赶着去下家宣旨,就此别过。恭贺相府,荣宠无双。”语毕登车而去,马蹄声碎,渐行渐远。
吴夫人双膝一软,心中暗忖:皇上真是好谋算啊!她强自定神,立刻吩咐道:“快,快去请老爷回府,就说圣旨已下!”
“是!”李管家应声疾步而出。
吴夫人领着众人急急赶往老太君的院落。才进房门,顾芷瑶便一头扑进老太君怀中,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方才王公公在场时她强撑着一口气,此刻再也忍不住,哽咽道:“孙女一心愿嫁太子,并非贪图储君之位,实在是早已倾心许久……如今皇上竟将我指给宣王——那个女史所出之子!我不甘心,我不愿嫁!”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便是做太子侧妃,也比这般强!”
恰在此时,顾相爷匆匆赶回,正听见这番言语,当即厉声呵斥:“混账!天子圣意,岂容你置喙?何况我相府嫡女,岂有为人侧室之理?看来平日你母亲确是太过娇纵,竟让你如此不知分寸!”
吴夫人在一旁闻言,也觉女儿话语失当,脸色微白,垂首不语。
老太君缓缓开口:“我儿,皇上此番……究竟是何用意?”
顾相爷轻叹一声,声音压得更低:“母亲,皇上这是不愿我们支持太子,亦不准偏向凌王。圣心难测,他岂会容臣子过早站队?此番荣宠,实为警示。”
他踱至窗前,目光沉凝:“天子赐下的恩典,从来不是白给的。儿子早已听闻,太子妃已定下威武将军府的嫡女。咱们这位皇上……远比表面看来更为深沉。”
“名为选妃,实为敲打。”他回转身前,语气凝重,“这是在告诫我们这些臣子:莫要妄揣圣意,更勿轻易择主。京都城内,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老太君将怀中的顾芷瑶轻轻揽了揽,温声道:“你带着妹妹们先回房去,祖母与你父亲母亲还有些话要说。”
顾芷瑶拭去眼角的泪珠,起身行礼:“孙女告退。”
行至院门处,顾芷瑶忽然停下脚步,仰起下巴睨着身后的阿韫:“你竟能许给瑞王?就凭你也配?不过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阿韫闻言却不恼,反笑盈盈地福了一礼:“多谢姐姐夸赞。能得瑞王这般风采卓绝之人垂青,确实是妹妹的福分。只是妹妹囊中羞涩,不知姐姐可否在出嫁时贴补一二,好多备些体己钱?姐姐意下如何?”
顾芷瑶气得脸色发白,攥紧手中的绢帕,指尖微微发抖。她狠狠瞪了阿韫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倒是会顺杆爬!说完扭头便走。顾芷兰见嫡姐走远,忙紧走两步拉住阿韫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意:“阿韫姐姐,能否去我院里坐坐?我...我心里实在害怕。”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像是受惊的蝶翼,“从来没想过会指给太子...姐姐陪我说会儿话可好?”
阿韫脚步微滞,目光轻轻掠过顾芷兰紧攥着自己袖口的指尖,那力道透着急切,却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颤抖。她心中暗自叹息,与这位庶出的妹妹素日里并无太多往来,此刻却也不好推拒。也罢,便随她走这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