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竹苑青帘微卷,阿韫正临窗习字时,李管家躬身来请)
几日后的晌午,日影斜穿竹隙。阿韫带着辛夷穿过三重月洞门,方至相府中枢书房。紫檀木门吱呀开启,但见室内开阔明朗:当中一张樟木大案,两侧各设四张榆木交椅,漆面已磨出温润光泽,显是常年议事所致。西墙整面梨花木书架垒着线装书卷,空气里浮着陈墨与沉香交织的气味。
阿韫敛衽垂首:“父亲万安。”
(烛火在相爷眼底跃动,他指尖轻叩案上青玉镇纸)
“那日的事,你母亲都同我说了。”声音沉得似浸透雪水的松枝,“委屈你了。”
阿韫垂着的睫毛猛然一颤,珠泪倏地滚落衣襟:“谢父亲垂怜...”哽咽声像碎了玉瓷,“满府皆指责女儿失仪,唯有父亲...唯有父亲肯替女儿说话。”
相爷凝视着跪伏在地的少女,见她肩头轻颤如风中蝶翼,竟真透出七八分孤女凄楚情状。他摩挲着扳指上的蟠龙纹,心中有些话在此时却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奈一声轻叹:“既如此...”他转身望向窗外纷落的玉兰瓣,“待你日后进了瑞王府,是福是祸——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紫檀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阿韫眼底的水光骤然变成冷笑:我的好父亲,既然入了此局那我们便一同「下完这盘生死局」。
辛夷在门口等候,看着她家姑娘出来,立马上前搀住阿韫的手臂姑娘...
相爷和您说啥了,没有为难你吧?
阿韫轻笑起来,你个小丫头担心不少,:父亲只是...关切了几句。
关切?辛夷一头雾水,相爷竟然和她家姑娘父女情深...话音戛然而止,她望着姑娘在脑中想象相爷的关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算了反正她也想不明白。
其余的日子,阿韫依旧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院中,仿佛那日与瑞王的相遇从未发生。而瑞王这边,却愈发坐立难安。
“这个苏韵锦……”他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案几,眉间蹙起一道深痕,“那日利用完我,竟再无声息。”
他派子辰暗中查探她的底细,可回报的消息却寥寥无几——只知她是相爷新认的义女,出身江南,除此之外,竟再无线索。这一切,干净得过分,分明是她一早备好、欲令外人知晓的说辞。
“不对劲……”瑞王眸色转深,指间茶盏重重一顿,“十分不对劲。”
这苏韵锦,绝不简单。
他本欲亲往相府一探,可父皇的旨意尚未传达,此时贸然前去,未免落人话柄。更何况,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瑞王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被戏弄、又被勾起的好奇。
相府之中,除却阿韫依旧一如既往,其余人等皆心绪不宁、暗涌浮动。自那场百花宴至今,已悄然过了一个月,册立太子妃的圣旨却迟迟未下。府中上下暗自揣测,不知这太子妃之位终究会落入谁家,更猜不透皇上此举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每一日都在无声的忐忑中流逝,仿佛悬在檐下的蛛丝,微风一过,便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