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加蛋加肉、多放辣的炒粉，被刘子阳吃得干干净净，连盘底的油汁都用最后一点粉刮干净了。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付了钱，迎着上午越来越暖和的阳光，慢悠悠地朝“晓柔花坊”走去。
肚子填饱了，溜号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负罪感也烟消云散。他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清净时刻，脑子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去店里帮晓柔搬搬花盆，或者干脆下午带她去看场电影——他记得上次路过影院，好像有部不错的片子在上映。
（好久没放松过了。陪晓柔看看电影，吃点她喜欢的甜品，挺好。）
走到花店所在的街口，远远就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生机勃勃的色彩。唐晓柔正蹲在店门口，细心地给一排新到的绿萝浇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宁静。刘子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离店门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国产SUV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了钱卫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上车。”钱卫国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子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清闲。）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花店，唐晓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正好看到刘子阳，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刘子阳也对她笑了笑，指了指车里的钱卫国，做了个无奈的口型。唐晓柔理解地点点头，眼神里有点小失落，但更多的是支持和温柔。
（唉，又食言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车里只有钱卫国一个人。
“钱大校，您这是属曹操的吗？说到就到。”刘子阳系上安全带，略带调侃。
钱卫国没理会他的调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授勋仪式感觉怎么样？炒粉味道不错吧？”
刘子阳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领导，您就别埋汰我了。那场合，我真待不住。还是炒粉实在。”
“就知道你待不住。”钱卫国轻哼一声，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不过也好，低调点没坏处。奖章收好了？”
“嗯，放包里了。”刘子阳拍了拍随身的旧背包。
“那就行。”钱卫国顿了顿，语气变得正式起来，“说正事。给你找了个新搭档，以后很多具体任务，由她和你配合，负责联络、支援，必要时候协同行动。”
“搭档？”刘子阳眉头微蹙，“我一个人行动惯了，不需要什么搭档，累赘。”
（又来一个？上次是分析师明清月远程支持，这次直接派个跟班的？嫌我手脚放得太开，要找个栓绳子的？）
“不是累赘，是助力。”钱卫国显然预料到他的反应，“你的能力没人怀疑，但很多任务涉及情报甄别、技术支援、外围策应，多一个可靠的专业人手，效率更高，风险更低。而且，有些场合，一男一女搭配，更容易掩人耳目。”
“男女搭配？”刘子阳捕捉到了关键词，“女的？”
“对，女的。还是个……很特别的女同志。”钱卫国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没有开往军区，而是驶入了市区一个闹中取静的文化创意园区，停在一栋被改造成格斗训练馆的红砖老厂房前。
“下车，人在里面等你。”钱卫国熄了火，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认识一下。记住，子阳，这位搭档背景不一般，身手也很好，就是性子……可能有点跳脱，你多担待，但也别太惯着。”
（背景不一般？身手好？性子跳脱？这都什么跟什么……）刘子阳满腹狐疑地下了车，看着钱卫国的车一溜烟开走了，只好独自推开训练馆厚重的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汗味、消毒水味和橡胶地垫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馆内空间很大，各种搏击器械齐全，此时正是上午，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最里面的拳击台旁，对着一个沉重的沙袋进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击打。
那是个女孩，看背影个子不高，估计一米六出头，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运动背心和短裤，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曲线。她的动作极快，拳、肘、膝、腿如同疾风骤雨般落在沙袋上，发出沉闷而连贯的“砰砰”声，沉重的沙袋被打得剧烈晃动，显然力量惊人。而且她的招式并非单纯的搏击，带着明显的传统武术套路痕迹，灵动刁钻，却又兼具现代格斗的狠辣。
（古武？有点意思。这爆发力和技巧，确实不是普通格斗运动员能比的。）
刘子阳没有出声，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静静地观察着。女孩似乎完全沉浸在训练中，并没有立刻发现他的到来。又打了几组组合拳，她突然一个极其漂亮的回旋踢，脚尖带着破空声，重重踢在沙袋上，然后才轻盈落地，微微喘息着，用缠着绷带的手背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也就在这时，她像是背后长眼睛一样，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射向门口的刘子阳。那是一张充满灵气的娃娃脸，大眼睛黑白分明，鼻梁挺翘，嘴唇薄薄的，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稚气，反而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挑战意味。
“喂！你就是那个刘子阳？代号‘阎罗’？”女孩开口了，声音清脆，像珠子落玉盘，但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带着点盘问的味道。
刘子阳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女孩见他不出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从拳台上跳了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他面前，仰起头，像只打量新奇事物的小猫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从头到脚仔细扫描了一遍。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她歪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怀疑，“个子是挺高，肌肉线条也还行，但感觉……平平无奇啊。缅北单刷诈骗园区？非洲沙漠救人质？真的假的？不会是钱伯伯为了树立典型，夸大其词了吧？”
（钱伯伯？看来跟老钱关系不浅。这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刘子阳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是元灵儿？”
“没错！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灵儿！”女孩一拍胸脯，颇为自豪，“以后就是你的搭档兼联络员了！听说你很能打？怎么样，过两招？”她说着，后退半步，摆出了一个起手式，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和好战的光芒。
刘子阳看着眼前这个跃跃欲试的女孩，终于明白了钱卫国那句“性子跳脱”和“别太惯着”是什么意思了。这分明就是个被惯坏了、又对自己身手极度自信的武痴小姐。
（一来就要动手？也好，正好掂量掂量这所谓的‘古武世家传人’有几斤几两，省得以后任务中掉链子。）
“这里？”刘子阳看了看四周的训练器械。
“就这里！放心，我下手有分寸，打不坏你！”元灵儿信心满满，还以为刘子阳是怕把场地弄乱了。
刘子阳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没再废话，将背包随手放在旁边的器械上，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场地中央的空地上，随意地站定，连个基本的格斗式都没摆。
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更是激起了元灵儿的好胜心。她娇叱一声：“看招！”身形一动，快如闪电，一记凌厉的手刀直切刘子阳的脖颈，招式狠辣，丝毫没有切磋的意思，倒像是真要分个高下。
（速度不错，角度也刁，可惜，破绽太大。）
刘子阳甚至连脚步都没动，只是在她手刀即将临体的瞬间，头部微微一侧，让过攻击，同时右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探，食指和中指并拢，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元灵儿疾冲而来的手腕内侧某个穴位上。
“哎哟！”元灵儿只觉得整条手臂一麻，又酸又痛，凝聚的力量瞬间消散，攻势戛然而止。她惊愕地后退两步，甩着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子阳。
“你……你耍诈！用的什么邪门功夫？”
“不是邪门，是实战。”刘子阳收回手，语气平淡，“你的招式很漂亮，但过于追求形式和威力，忽略了最基本的防御和变通。真正的生死搏杀，没人会给你摆好架势对攻的机会。”
“我不信！再来！”元灵儿小脸涨得通红，显然不服气。这次她更加谨慎，脚步变幻，使出家传的步法，身影飘忽不定，试图寻找刘子阳的破绽。
然而，在刘子阳那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淬炼的“阎罗”眼中，她的所有动作都像是慢放镜头，意图清晰可见。无论她如何腾挪闪避，刘子阳总是能提前半步卡在她最难受的位置，或者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化解她的攻击。不是轻轻一拨带偏她的重心，就是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用手指或手肘在她关节、穴位上轻轻一碰，让她浑身别扭，有力使不出。
几分钟下来，元灵儿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却连刘子阳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反观刘子阳，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散了个步。
“不打了不打了！”元灵儿终于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嘴，一脸挫败，“你这人怎么回事？像个泥鳅一样，根本打不到！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子阳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你的基本功很扎实，天赋也很好。缺的是生死之间的磨砺。把套路去掉，学会用最省力的方式解决敌人，你会更强。”
元灵儿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借力站了起来。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虽然还是有点不服气，但眼神里的轻视和怀疑已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
“哼，算你还有点本事。”她扭过头，小声嘀咕，“不过你别得意，我迟早会打败你的！”
刘子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败我？等你真正明白什么是战斗再说吧。）
“钱大校说，以后你跟我搭档？”刘子阳回到正题。
“对啊！”元灵儿立刻又恢复了活力，“以后有任务，我负责跟你联络，提供情报支持，必要时候还能帮你打架！怎么样，有个这么厉害的搭档，是不是觉得很幸运？”
（幸运？头疼还差不多。）刘子阳心里想着，嘴上却问：“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哦，对了！”元灵儿像是才想起来，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的加密U盘，递给刘子阳，“钱伯伯说了，让你先熟悉一下资料。任务目标是东南亚‘金孔雀’赌场，怀疑那里是某个跨国洗钱集团的重要据点，并且可能涉及一项敏感技术的外流。我们需要伪装身份潜入调查，拿到关键证据。”
赌场？洗钱？敏感技术？刘子阳接过U盘，眉头微蹙。这任务听起来，可比直接动手打架要复杂得多。
元灵儿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大眼睛转了转，忽然凑近了一点，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低声道：“喂，刘子阳，听说赌场里有很多漂亮的女荷官和公关哦？到时候，你可不许乱看！不然……我就告诉晓柔姐姐去！”
刘子阳：“……”
他忽然觉得，钱卫国给他找的这个“助力”，未来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这趟东南亚之行，恐怕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