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凛揽着阿桃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见她发间沾了片荷叶碎,伸手替她摘去时,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不气了?”他声音里带着笑,右胳膊上的红绳随着动作轻晃,新串的红豆蹭着她的手背。
阿桃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圈得更牢。“放开,李婶看见了要笑的。”她嘟囔着,却悄悄把脸往他衣襟上埋了埋,闻着那股熟悉的草药混着荷叶的清味,心跳渐渐稳了。
“看见才好。”阿凛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让她知道,她绣的荷叶没白给我带着。”他指的是阿桃前几日偷偷缝在他里衣上的那片小荷叶,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珍而重之地贴着心口放。
荷塘边的柳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只翠鸟,扑棱棱飞起时,带落了片柳叶,正好落在阿桃手里的绣品上。那片染血的荷叶旁,阿凛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这里,补朵小荷苞吧,就快开的那种。”
阿桃抬眼,撞进他带笑的眸子里,那里面映着荷塘的波光,也映着她的影子。“才不要,”她嘴上说着,却已经摸出针线,指尖悬在绣品上空,“要补就补朵全开的,比你上次夸的那朵还大。”
风穿荷塘而过,吹得荷叶翻卷,露出底下游过的几尾红鲤。阿凛看着她低头绣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了层金,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说:“等绣好了,挂在祠堂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阿凛的姑娘绣的。”
阿桃的针顿了顿,线脚歪了个小弯,像极了她此刻乱跳的心。远处传来李婶的唤声:“阿桃,阿凛,莲子煮好了,来吃碗甜汤!”
阿凛应着,却没动,只看着她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莲子,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比荷塘的晴光还要暖。
此时想起“线牵荷影,风递温言”
阿桃的针也终于落下去,金线在血痕旁游走,慢慢勾勒出半朵荷苞的轮廓。阿凛就蹲在旁边看,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跟着针脚的轨迹轻晃,像在替她稳住那根颤巍巍的线。
“针脚歪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了绣品上的光。
阿桃瞪他一眼,把针往布眼里扎得深了些:“要你管,歪了才是我绣的。”话虽如此,下一针却悄悄收了收力道,让线脚服帖了些——就像她总嘴硬说不稀罕他的夸奖,却总在他看过来时,偷偷把绣活做得更仔细。
李婶端着莲子甜汤过来时,见两人凑在一处,一个绣得专注,一个看得认真,竹篮往石桌上一放,故意咳嗽两声:“再看,线都要被你们盯出洞了。”她把甜汤往阿桃面前推了推,瓷碗边缘还留着莲子的青痕,“凉了就不甜了,阿凛那碗放了桂花,你上次说喜欢的。”
阿凛接过碗,却先舀了勺递到阿桃嘴边。她想躲,被他用手腕轻轻按住后颈,那力道温温柔柔的,像怕碰碎的瓷。“尝尝,”他眼里带着笑,“李婶放了新采的蜜,比塘里的莲子还甜。”
甜汤滑进喉咙时,阿桃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绳缠了两圈,新结压着旧痕,像把日子一层层裹成了团暖。她忽然想起昨夜,他伤口疼得没睡好,却还强撑着帮她理线轴,月光落在他侧脸,把那道未愈的疤痕照得很轻,像片浅淡的云。
“别总熬夜。”她低头抿着甜汤,声音闷闷的,“线轴我自己能理。”
阿凛舀汤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睡不着,就想看看你的绣绷。”他往荷塘那边瞥了眼,孩子们正举着新做的竹笛跑,笛声混着笑闹,惊得蜻蜓掠过低空,翅尖划水的痕,像极了阿桃绣在布上的银线。
“等你伤好了,教他们吹《荷风续》吧。”阿桃把最后一针荷苞收了尾,金线在光里闪,“我把这绣品挂在祠堂梁上,他们练笛时,抬头就能看见。”
阿凛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像带了电,让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里。那里面有荷塘的风,有檐下的光,还有她刚刚绣好的那半朵荷苞——像个未完的约,却早已被温柔填满。
远处的夕阳正往荷塘里沉,把水面染成金红。阿桃收拾绣品时,发现阿凛的甜汤碗底,沉着颗完整的莲子,是他特意留的。她捏起莲子,往他手心里一塞,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掌心还带着汤碗的温,裹着她的手,像要把这片刻的暖,缠进彼此的骨血里。风穿过祠堂的窗棂,带着新晒的艾草香,也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日子还长,我们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