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把那幅染血的绣品小心卷好,红绳缠着箭簇,在布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勒痕。她坐在荷塘边,指尖一遍遍抚过那片被血浸透的米白荷叶,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是李婶的布鞋声,是带着点踉跄的、熟悉的草鞋声。
“你……”她猛地回头,看见阿凛拄着根竹杖站在柳树下,左胳膊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望着她手里的绣品。
“哭什么?”他笑了笑,声音还有点哑,“我命硬,山匪那破箭没射中要害,就是流了点血,吓着你了?”
阿桃手中精美的绣品突然“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仿佛那一瞬间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她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想要伸手去触碰眼前男子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但就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像是被烫到似的,她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然而,泪水就像是被打开了阀门一般,如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绝地从那美丽动人的眼眸之中汹涌而出,然后沿着白皙如雪的面颊缓缓流淌而下,最终一滴一滴地坠落于那冰冷刺骨的地面之上,并迅速汇聚成了一小片湿漉漉的水洼。与此同时,她那原本娇艳欲滴、宛如樱桃小口般诱人的朱唇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喉咙更是发出一阵低沉且带着明显哭腔的呜咽声,听起来既显得有些哽咽又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你……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你分明……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呢?”?”
“明明快死了?”阿凛抬手替她擦眼泪,指尖带着草药的凉味,“李叔的止血药管用,加上我皮糙肉厚,死不了。倒是你,把绣品弄成这样,回头还得重绣。”
“谁管绣品!”阿桃捶了他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挠痒,“你吓死我了!”
阿凛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没受伤的右胳膊上,那里缠着根新的红绳,绳头还系着颗新的红豆。“你看,”他晃了晃胳膊,“红绳换了新的,没断。”
阿桃这才看见,他胸前的衣襟上,别着片晒干的荷叶,边缘还留着她绣的针脚——是她偷偷绣在他衣襟里的,他竟一直带着。
“绣品……”她捡起地上的绣品,声音还有点哽,“染成这样,怕是废了。”
“废不了。”阿凛接过绣品,小心展开,指着那朵血荷,“这颜色比朱砂还艳,留着正好。等你身子好些,在旁边补朵并蒂莲,就当……纪念这次死里逃生。”
风拂过荷塘,荷叶沙沙响,像在应和。阿桃看着他胳膊上的新红绳,又看了看绣品上的旧绳结,忽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谁要纪念?你以后再敢吓我,我就把你绣成稻草人插在塘边!”
“好啊,”阿凛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塘里的水,“只要你不气了,绣成什么都行。”
远处,李婶挎着竹篮走来,看见相拥的两人,悄悄退了回去,篮子里的新莲子晃出清甜的香。荷塘的水映着天光,那片被血染红的米白荷叶,在风里轻轻颤,像极了阿凛此刻落在她发上的吻,带着劫后余生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