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凛的笑还僵在脸上,瞳孔突然骤缩。他猛地将阿桃往身后一拽,自己却像被什么重物撞中,身体狠狠砸在绣品上。阿桃回头时,看见山匪的冷箭穿透了他的后背,箭簇带着暗红的血,从他胸口穿出,恰好落在“荷塘月色”的荷叶中央,洇开一朵刺目的红。
“阿凛!”她的声音像被生生撕裂,扑过去时,他的手还死死护着绣品,指腹在被箭簇染红的荷叶上痉挛着,像是想把那抹红抹去。
“别……看……”他的呼吸带着血沫,左手却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红绳……还在……”
阿桃这才发现,他腰上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两截断绳在挣扎中竟自己系成了死结,红豆被血浸透,红得发黑。远处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阿凛的眼神一点点涣散,嘴角却还努力扬着,像在说“别哭”。
“你不是说血是猪血吗?”她拼命摇他,泪水砸在他脸上,冲开一片烟灰,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你骗我!你又骗我!”
他想要发笑,但喉咙里一阵痉挛,让他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鲜血如喷泉般从口中涌出,溅落在她手中精美的绣绷之上。那些鲜红的血液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开来,与那朵原本娇艳欲滴、如今却已被箭簇染得猩红的荷叶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沙哑:“这...这次......我没有骗你啊......”说话间,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原本紧握剑柄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下来,最终轻轻地搭在了她白皙娇嫩的手背上。此刻,他的手掌就如同秋天里凋零的树叶一般干枯脆弱,毫无生气。
然而,尽管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保护好你......还有这些珍贵的绣品......它们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阿凛的手彻底冷了下去时,李婶带着人冲过来。李叔抱起他渐渐僵硬的身体,老泪纵横:“傻孩子……早说过山匪有后手,你偏要自己挡……”
阿桃跪在地上,指尖抚过绣品上那朵血荷。箭矢还插在上面,像根毒刺,扎得她心口剧痛。红绳的死结硌着她的手腕,勒出深深的痕,可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那绳结在发烫,烫得像阿凛最后落在她手背上的温度。
“他说……红绳还在……”她喃喃自语,把脸埋进绣品里,那上面有他的血,他的体温,还有他没说完的话。风卷起被血浸透的红豆,滚落在荷塘边,沾了泥,却依旧红得像团火。
远处的厮杀声停了,护卫说山匪已被剿灭,可阿桃听着,只觉得那胜利的欢呼像无数根针,扎得她耳膜生疼。她慢慢解开手腕上的红绳,将两截断绳缠在绣品的箭簇上,打了个和他教她的一模一样的雀头结。
“你看,”她对着绣品轻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绳结系好了,不松了……你回来,看看好不好?”
荷塘的风呜咽着,吹得荷叶哗哗作响,像在替她哭。那幅“荷塘月色”被血浸透了大半,可仔细看,那朵血荷旁边,不知何时多了片小小的米白荷叶,针脚歪歪扭扭,是阿凛走前,她偷偷绣上去的。
此刻,那片荷叶也被血染红了,像他最后望着她的眼神,温柔里裹着疼惜,疼惜里藏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