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上的玉坠刚撞出第三声脆响,冰原使者的妹妹突然从冻土深处爬了出来。她穿着三百年前的冰纹裙,裙摆沾着未化的雪,指着暖脉女子手里的旧帕尖叫:“就是这帕子!当年我哥哥就是用它裹着毒针,刺死了暖脉的信使!”
“你胡说!”暖脉女子攥紧帕子,帕角的半朵花被捏得发皱,“我祖母说这帕子是你哥哥求亲时送的定情物!”
冰原使者的妹妹突然冷笑,抬手撕开自己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的针孔:“这是当年信使临死前扎我的,针上就缠着这帕子的丝线!”她指向桃林深处,那里的冻土正在翻涌,露出具朽骨,骨手里攥着的,正是半截缠着桃花丝的毒针。
小使者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有些真相,比谎言更伤人。”他看着冰原使者脸色煞白,看着暖脉女子指尖发抖,突然明白——情丝缠得再紧,也挡不住陈年旧怨像冰裂般,从最深处透出寒光。
守卷人的残魂突然附在玉坠上,借着阳光投射出段虚影:冰原使者的父亲举着毒针,刺向暖脉信使的后心,而信使怀里,正揣着暖脉族长给冰原的求和信。“他不是为了两族,是为了争灵脉控制权!”残魂的声音像冰碴刮过,“你以为的赎罪,不过是掩盖他夺权的罪证!”
冰原老者突然吐血,指着冰原使者的妹妹:“你根本不是她!你是当年被灭口的信使魂灵,附在她的骨头上!”老者从怀里掏出块龟甲,上面刻着冰族的招魂咒,“当年你哥哥确实杀了信使,但他后来用自己的灵脉,换了信使家人的平安!”
虚影里突然多出画面:冰原使者的父亲跪在信使坟前,用冰棱划破心口,将自己的灵脉渡给信使的幼子,孩子脖颈上,挂着的正是那块桃花帕。“他说‘毒针是罪,帕子是歉,欠你的,我用命还’。”
暖脉女子的银簪突然刺入掌心,血珠滴在朽骨上,骨手里的毒针竟化作粉末,露出里面的字条:“信是假的,族长想借我的死嫁祸冰原,我故意让他刺中,是为了保住真正的求和信。”字条末尾,画着个小小的同心结,与情丝上的结一模一样。
两族的年轻人又开始后退,握着武器的手重新绷紧。冰原的少年挡在族人前:“就算是误会,杀人也是真的!”暖脉的丫头红着眼反驳:“可他后来救了信使的孩子!”争吵声像冰裂般蔓延,青丝的藤蔓被震得簌簌作响,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地上砸出细碎的坑。
冰原使者突然拔刀,砍向自己的小臂,血珠溅在情丝上:“我爹的罪,我来偿!”暖脉女子也举起银簪,刺向自己的掌心:“我族长的过,我来担!”两人的血在情丝上相融,竟凝成颗小小的冰晶,冰晶里,冰原使者的父亲与暖脉信使并肩而立,对着他们轻轻点头。
“原来纠葛从不是非黑即白。”阿暖的后代翻开新手记,书页上浮现出两句话,一句是冰原父亲的:“罪是真的,赎罪也是真的”;一句是暖脉信使的:“死是真的,守护也是真的”。她看着桃林深处,朽骨正在情丝的光芒里消散,只留下那块桃花帕,被风吹着,贴在情丝的藤蔓上,像个终于放下的执念。
夜色降临时,玉坠上的残魂彻底消散,只留下“和解”二字。冰原使者的妹妹虚影慢慢透明,临走前对着暖脉女子笑了笑:“当年你祖母给我送过药,我一直记着。”
情丝的藤蔓上,新结的花苞突然绽放,一半是冰棱裹着的泪,一半是桃花含着的血,却在花心处,长出颗小小的青果。两族的人站在果下,谁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青果在风里轻轻晃动,像在说:最痛的纠葛,不是罪与罚的对立,是罪里藏着善,罚中含着悔,让你既恨不起来,又无法全然原谅,只能在这说不清的滋味里,慢慢往前走。
石桥上的灯亮起来时,冰原使者给暖脉女子递了块干净的布,女子接过,却用来帮他包扎伤口。两人的指尖相触,像触到块温凉的玉,没有激烈的火花,只有慢慢流淌的、带着疼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