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藤蔓上的青果刚显出血纹,冰原使者的伤口突然发炎。暖脉女子用银簪挑出他皮肉里的碎冰碴时,发现碴子里裹着根极细的黑丝——是当年守卷人残魂附过的怨丝,此刻正往他心脉钻。
“这东西……”女子的指尖被黑丝烫出燎泡,“和三百年前信使骨头上的毒针同源。”
冰原使者咬着牙没作声,冷汗却浸湿了衣襟。他看着青果上的血纹越来越深,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怨丝藏在血脉里,每代必发,需用暖脉的心头血才能压下去。”他猛地推开女子,声音冷得像冰,“别碰我!这是我们冰原的孽,不该连累你们!”
“你说的什么浑话!”女子的银簪往自己心口刺去,被小使者一把攥住。簪尖已刺破皮肤,渗出的血珠滴在青果上,血纹竟淡了几分,却让青果的表皮裂开细小的缝,透出里面酸涩的汁液。
两族的年轻人又分成了两派。冰原的老者拄着拐杖拦在使者身前:“当年你爹用灵脉换信使家人平安,已经还清了债,不能再让暖脉流血!”暖脉绣娘却把女子护在身后:“怨丝是两族怨结所化,凭什么让冰原人独自扛着?”
桃林深处的老树根突然震颤,露出底下的密室,里面堆满了两族历代的信物:冰原的冰雕里藏着暖脉的花种,暖脉的绣品中裹着冰原的寒石,每件信物上都刻着名字,却在名字旁划着叉,像被刻意抹去的牵挂。
“这些是……”小使者拿起块冰雕,里面的花种已经发了芽,“是当年互相偷偷送的信物,却被长老们收在这里,故意不让后人知道。”
冰原使者的伤口突然迸出黑血,怨丝顺着血液游走,在他手臂上凝成“债”字。他看着密室里的信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咳血:“原来我们从来没真正放下过,所谓的‘和解’,不过是把债字刻得更深了些。”
暖脉女子甩开小使者的手,银簪终于刺破心口,挤出的血珠被她抹在使者的伤口上。怨丝发出刺耳的嘶鸣,却没消散,反而顺着她的指尖往她体内钻。“你看,”女子疼得脸色发白,却笑得温柔,“它认两族的血,就该由两族一起解。”
青果在两人的血滴下彻底裂开,里面没有果肉,只有无数细小的字条,是历代被怨丝折磨的人写下的:“冰原的疼,暖脉的痛,原是同一颗心在哭”“用我的血,换他的命,不算亏”“恨是真的,想护着也是真的”……
怨丝在字条的光芒里渐渐淡去,却让冰原使者和暖脉女子的手腕上,同时浮现出半朵同心结——使者的是冰纹,女子的是桃花,合在一起,正是情丝藤蔓上的结。
“原来这才是怨丝的真相。”阿暖的后代翻开新手记,书页上自动浮现出两族血脉交融的图谱,“它不是惩罚,是提醒我们,血脉里早就缠着彼此的疼,想分也分不开。”
青果裂开的地方,抽出新的嫩芽,芽尖顶着颗小小的花苞,一半裹着冰原的霜,一半沾着暖脉的露,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说:最磨人的纠葛,不是需要谁来偿还的债,是你明明想护着对方,却怕自己的疼连累他;明明想靠近,却怕这份牵挂会变成新的债,只能在“该与不该”的拉扯里,看着彼此的伤口流血。
夜色降临时,密室里的信物开始发光,冰雕里的花种开出冰花,绣品中的寒石冒出暖意。冰原使者帮女子包扎心口的伤,动作笨拙却仔细;女子给使者的伤口涂药,指尖的燎泡蹭过他的皮肤,两人都没作声,却默认了这份无法割舍的牵连。
情丝藤蔓上的新花苞在月光下泛着光,谁也不知道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只知道它的根,扎在两族互相牵扯的疼里,扎在那些说不清是债还是牵挂的过往里,慢慢往土里钻,往光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