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渊睁眼，手里的玉珏差点掉下去，他一把抓住。手指用力，捏得很紧。
阿箐还在地上画阵，血刚画到第三笔，她突然停下，抬头看陈九渊。小七靠墙坐着，喘得厉害，眼睛却死死盯着石台。台上放着一本黑乎乎的册子，封皮上写着三个歪字：《引魂录》。
“还拿不拿？”小七压着声音问，有点发抖。
陈九渊没说话，左脚往前迈了半步。地面没响，井水却一下子降了一寸。
他咬牙，一步冲到石台前，伸手去拿那本册子。手指刚碰到封面，怀里的玉珏突然发烫，像烧红的铁贴在身上。
册子一离台，井壁“咔”地裂开一道缝。
接着又是一道、两道……几十只灰白的手从缝里伸出来，关节乱响，五指张开，直扑三人脸面。
“糟了！”小七跳起来，袖子一甩，扔出一颗蛋形的东西，撞在井壁上。
轰！
火炸开来，红光瞬间照亮整个石室。那些骨手断成几截，焦黑的碎块和黑水一起掉进井底，臭味冲鼻。
可还有更多手从裂缝里钻出，有的只剩骨头，有的挂着烂肉，指甲刮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声音。最靠近陈九渊的那只手，手腕上刻着一个“井”字，和那个邪修头头死前划的一样。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指尖那颗黑珠裂得更大了，一条黑线顺着血管往手掌爬。
“撑住。”他说完，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胸前。
血还没落地，空中出现一个影子——是青铜铃铛，满是裂痕，但还能响。
铛！
第一声，扑来的骨手全停住。
铛！
第二声，井壁的裂缝开始合拢。
铛！
第三声，所有白骨猛地一震，哗啦散开，像沙子塌了，纷纷落进黑水里。
井水翻了几下，慢慢平静。
阿箐擦了把鼻血，手指在地上划了一道弯线，光一闪，三人的呼吸声消失了。她喘着气说：“上面有人。”
话音刚落，井口传来一声闷响。
一块青砖被踢飞进来，砸进井里。紧接着，一条黑袍垂下来，一个人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一根骷髅幡，用杆子敲了敲石壁。
“陈九渊。”那人声音干涩，“交出玉珏和秘录。不然全村人都会变成傀尸。”
陈九渊不动，背靠着石台，左手把册子塞进怀里，右手按在胸口——玉珏贴着皮肤，温温的，压住了往上冲的尸毒。
“这人我见过。”小七低声说，“鬼谷外面的护法，左耳少了一块。”
“现在还是少。”陈九渊冷笑，“脑子也缺。”
他话没说完，对方一扬幡，黑气涌出，井口刮起阴风。
阿箐立刻点地，符光再闪，三人气息彻底藏住。那护法眯眼看一圈，没发现什么，冷笑道：“躲？我数到三。”
他举起幡，念了个短咒。
井水又开始冒泡，咕嘟咕嘟，像锅开了。
陈九渊抬手，虚铃再次出现，这次没摇，只是对着井口轻轻一震。
铛——！
声音短，尖，刺耳朵。
护法脸色变了，耳朵流血，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幡上的骷髅眼珠转了转，冒出绿火，却被铃音震灭。
“你……”他捂着耳朵，声音发抖，“铃都碎了，你还……”
“碎的是铃。”陈九渊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回音，“不是命。”
他往前走一步，站到井道口。小七立刻移到右边通道，蛊囊动了动，几只虫子从皮下爬向指尖。阿箐扶墙站起来，手还在流血，但她换了一把刀片，抵在手腕内侧，随时准备割下去。
井水又降了一寸。
没人说话。
护法喘了会儿，忽然笑了：“你以为拿了本书就赢了？你知道这井底下是什么？”
陈九渊摸了摸怀里的册子，封面粗糙，字迹模糊，但他知道是真的——玉珏共鸣时，胎记烫了一下，像是认主。
“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你要滚了。”
“好。”护法冷笑，“那你听好了——”
他猛地把骷髅幡插进井边石缝，双手结印，嘴里快速念咒。
井底猛地震动。
不是水动，是整座山在晃。
石室四壁裂开新口子，黑气从缝里冒出来，变成锁链，朝陈九渊手腕缠去。他往后一退，锁链擦过衣袖，布料立刻烂掉，露出青黑的皮肤。
尸毒又往上走了一截。
“不行了。”小七低吼，“再拖下去，你的手保不住。”
“保不住再说。”陈九渊反手一掌，虚铃横扫，音波过去，三条锁链当场断裂。
可断口黑气不散，扭成结，继续逼近。
阿箐突然甩手，刀片割破掌心，用血画出半个符，残缺但发光。她一脚踩上去，整个人跳起半尺，把血符踢向井心。
符在空中燃起暗红火焰，砸进水面那一刻，井底传出一声闷哼，像什么东西被踩中。
锁链停了。
护法在上面大吼：“你们真以为能逃？这井是活的！它饿了三百多年，就等铃主回来当祭品！”
陈九渊不理他，低头看右手——青黑已经过了掌心，指尖黑珠快裂开。
他把玉珏贴上去。
一股暖意顺着手臂上升，尸毒像被压制，缓缓退了半寸。
“它饿。”他抬头，盯着井口那张脸，“但我更饿。”
他左手从怀里抽出《引魂录》，封面朝上。
玉珏浮在书页上方，微微发亮。
护法瞳孔一缩：“你敢翻？那是禁书！翻开的人，魂会被吸走——”
“吸就吸。”陈九渊用拇指掀开第一页。
纸面原本空白，一碰就浮现字迹，墨色如血。
他刚看清第一行，井底轰然巨响。
哗啦——！
井水炸开，一股黑柱冲天而起，直撞井口。护法惨叫一声，被掀飞出去。井壁裂开大口，一只三瓣裂瞳的眼睛从黑暗中睁开，盯着石室。
小七一把拽住陈九渊：“快走！”
陈九渊合上书，塞进怀里，转身就跑。阿箐断后，血刀在地上划出弧线，火焰腾起，挡住黑气。
他们冲进狭窄石道，身后轰隆不断，碎石滚落。
跑了十步，陈九渊突然停下。
他回头，看见井底那只眼睛慢慢闭上。就在合上前，眼皮里面——浮现出一个“井”字。
和他父亲赶尸时，绑在尸体腰间的符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