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两个字一响,陈九渊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站不稳。他右手已经废了,左肩又撞在鼎上,痛得厉害。可他还不能倒。
阿箐大喊:“退!”
小七吹完最后一声骨哨,两个村民动作一僵。她立刻拽住陈九渊的手臂往后拉。老道挥拐杖打飞三把骨叉,拐杖裂了一道缝,血从袖子里流出来,滴在地上。
四个人跌跌撞撞冲进祠堂。
门没关紧,供桌挡着半边。他们撞进去时碰倒了香炉,香灰洒了一地。陈九渊反手把铃扔到门缝里,黑气炸开一圈,外面扑来的村民被掀翻几个。老道用拐杖卡住门底,门关上了。可马上就有骨叉从外面顶进来,门吱呀作响,房梁都在抖。
“撑不了多久。”老道靠着墙滑下去,肩膀上的伤又裂开了。
阿箐喘着气,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她没管自己,转头问陈九渊:“你怎么样?”
“还活着。”他靠在墙上,右臂发黑,已经蔓延到锁骨下,皮肤冰凉,像有东西在里面抽筋。九幽铃掉在腿边,裂缝更大了,黑水快干了,只剩一点黏在铃舌上。
小七蹲在门边,耳朵还在流血。她扒着门缝往外看:“外面全围满了,至少两百人,眼睛都是绿的。”
陈九渊闭了闭眼,压住喉咙里的血腥味。刚才那声“哥哥”不是巧合。那女尸认识他,不只是认识,好像……等了他很久。
但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他用左手撑地,挪了两寸,看见翻倒的供桌底下有个暗格,边缘翘起来,露出半张发黄的纸角。他指了指:“那里。”
阿箐没多问,爬过去掰开暗格,拿出一本薄册子。纸很脆,封皮写着三个字:《陈氏谱》。
“这村子也姓陈?”小七皱眉,“跟你们家有关?”
“不知道。”陈九渊咬牙,“先看内容。”
阿箐翻开第一页,字迹模糊,颜色发褐。她眯眼看:“……每代长女,必须在辰月戊日进鼎赴死,保全村平安。谁违抗,全村都会变成尸体。”
“又是献祭?”小七冷笑,“现在还有人信这个?”
“他们不是信。”陈九渊盯着那行字,“是被迫的。”
话刚说完,外面撞门更猛了。骨叉插进门缝,卡住铃的黑气,黑线顺着木头往上爬。门开始肿胀,像是要烂掉。
阿箐继续翻族谱,后面几页都是白的。她皱眉,撕下一块衣袖,蘸了自己手臂上的血,涂在最后一页。
血渗进纸里,字迹慢慢浮现:
“其实不是天罚,是黑幡教用‘傀心咒’控制初代族长,代代传下来。长女的魂引阴脉;她的尸体怀的不是孩子,是‘傀胎’。三年成熟一次,能连通地气,帮邪修启动万尸阵。”
小七吸了口气:“所以那女尸肚子里的东西,根本不是婴儿?”
“是信号。”陈九渊声音哑,“生出来就是命令,告诉外面的人——阵眼打开了。”
老道咳了一声,抬头说:“难怪所有魂线都连到这里……主控点就在祖宗牌位后面。”
阿箐没说话,又划破手掌,多滴了些血在纸上。字迹再次变化,出现最后一段:
“镇物在梁,铃动则解。如果有外人带着铃来,血脉共鸣,可以解开咒术唤醒村民。但铃要是毁了,全村永远变傀儡。”
她念完,看着陈九渊:“你的铃还能响吗?”
陈九渊没回答。他盯着“外人执铃而至”这几个字,心里一沉。这族谱,像是为他写的。
他抬头看向横梁。上面积满灰尘,牌位排得很整齐。中间那块写着“始祖陈公讳明远之灵位”。就在牌位上方,一根铜钉插进木头,钉下挂着一枚小锈铃,只有拇指大,表面坑坑洼洼,形状和九幽铃有点像。
“找到了。”他低声说。
小七抬头看:“那东西……就是控制全村的关键?”
“不是开关。”陈九渊喘了口气,“是锁。他们被困在一个梦里,一百年都没醒。”
阿箐问:“怎么解开?”
“要用血。”陈九渊想起书里的句子,“控制魂的人留了一条线,铃是引子,血是钥匙。纯阳之血滴上去,响三声,才能破咒。”
“纯阳之血?”小七看他,“你是断脉命格,心头血算不算?”
“算。”陈九渊点头,“但我现在一半身子带尸毒,随便用血,可能会炸铃,反而害死他们。”
外面撞门越来越重,骨叉已经刺穿门板,尖头伸进来一截。老道用拐杖死死顶住,手都裂了。
“没时间了。”阿箐突然站起来,把族谱塞进香炉,割破手腕,让血浇上去。火一下子烧起来,夹着纸灰乱飞。“我来试。”
“你疯了?”小七瞪眼,“你血不够!”
“我不是纯阳。”她冷笑,“但我血里有画皮符的朱砂,还有三年前在湘西沾的蛊毒——够杂,说不定能骗过那铃。”
她说完,踩上供桌爬上横梁,一手抓木头,一手抓住锈铃。铃很冷,碰到皮肤像死肉贴上来。
她咬破手指,滴下一滴血。
没反应。
第二滴落下,锈壳裂了一道缝。
第三滴下去,铃轻轻晃了一下。
叮。
声音很小,像风吹屋檐。
可整个祠堂一下子安静了。
外面不撞了。
骨叉缩回去了。
连风都停了。
陈九渊猛地抬头,眼睛自动开启。他看到那些缠在村民身上的黑线,一根根断了,像烧断的蜘蛛丝。祠堂里,每个牌位上的名字都在渗血,顺着木头往下流。
“成了!”小七低声说。
阿箐还挂在梁上,脸色发白:“接下来怎么办?”
“等。”陈九渊盯着锈铃,“等它自己掉下来。铃不落地,咒就没完全解开。”
话音刚落,梁上的铜钉松了。
锈铃晃了晃。
又晃了晃。
然后慢慢倾斜。
这时,一滴血从陈九渊掌心落下,正好砸在族谱残页上。纸上“兄执铃,弟镇井”几个字,忽然闪了一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