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兵马司后堂,烛火将秦阳的身影拉得悠长。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从万宝斋查获的、已部分破译的账册,以及周奎画押的供词。
白守礼与孙康侍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那几页薄薄的纸,重若千钧。
“大人,”白守礼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账册所载,牵连甚大,是否……徐徐图之?”
孙康也劝道:“是啊大人,同时与两位天官对立,恐无转圜余地,不若先固守周奎一案,站稳脚跟……”
秦阳的目光从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名字和数字上抬起,在自己的这两位下属脸上扫过,淡然一笑:“徐徐图之?固守?”他轻轻摇头,语气却斩钉截铁,“敌人会给我们时间吗?于保保的客卿团罢工,周荣的管家利诱,大牢外的那些不明身份的修士……他们的反击随时都可能到来?此时退缩,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唯有以攻代守,将这天捅破,让所有人都看到这脓疮,我们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取过特制的奏事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奋笔疾书。
第一道弹劾,直指户部尚书周荣!
“臣,东城兵马司指挥秦阳,冒死劾奏户部尚书周荣:教子无方,纵容其子周奎,于帝都之内,公然使用禁忌奇毒‘蚀髓散’,残害民女,败坏纲常!周奎仗其父势,横行无忌,周荣难辞其咎!其管家周安,更曾携重礼至臣衙,公然行贿,欲图枉法!臣恳请陛下,明正典刑,以肃清官场流毒!”
字字如刀,将周荣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乃至试图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钉得结结实实。
紧接着,秦阳笔锋不停,第二道弹劾,如同另一柄利剑,直刺兵部尚书赵嵩!
“臣,续劾兵部尚书赵嵩:身为国家柱石,不思报效君恩,反与奸商万宝斋沆瀣一气,为其张目!臣查获密账为证,万宝斋每月皆向赵嵩供奉巨额钱粮,利益输送,昭然若揭!那万宝斋售卖禁药,为害一方,赵嵩难脱干系!臣恳请陛下,彻查此等蠹国之臣,还朝堂清明!”
两道奏疏,如同两道九天惊雷,在秦阳神识烙印下完成的瞬间,便通过官方法阵,直传内阁,上达天听!
做完这一切,秦阳脸上不见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凝重。他知道,这已不是递出奏疏,而是投下了足以引爆整个朝堂的震天雷。
“接下来,就是等待风暴了。”他低声自语。
翌日,朝会。
果然,秦阳的双弹劾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朝堂之上,沉默片刻后,便是一片哗然!
一日之内,连续弹劾户部、兵部两位掌印天官!自大炎立国以来,何曾有过如此疯狂之事?
周荣与赵嵩位列班中,脸色铁青,尤其是赵嵩,他万万没想到,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一道道或震惊、或质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针一般刺在他们身上。
龙椅之上,炎帝柳氅面无表情地听内侍唱读完那两道石破天惊的弹劾奏疏,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想法。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秦阳所奏,事关重大。周爱卿,赵爱卿。”
“臣在!”周荣与赵嵩立刻出列,躬身应道。
“你二人,对秦阳所劾之事,有何说辞?”炎帝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只是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压力,让两位天官倍感压力。
“陛下,”两人齐齐跪了下来,周荣率先说道,“臣的确教子无方,令得臣子行事乖张,这个臣认。可是要说臣子周奎会用药物害人,臣是万万不信的。周奎那孩子,自幼善良,莫说害人,就算杀死一只鸡、一只鸭,都要暗暗垂泪。望陛下明鉴!”
这周荣果然老奸巨猾,只肯承认周奎“行事乖张”的罪责,却极力否认了他下药害人的罪名。
避重就轻,一手算盘拨得叮当乱想,偏偏此时大殿内不少人都信了他,这就是他素年积攒的威望。
炎帝柳氅眉头轻皱,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周荣一眼,不置可否。
那赵嵩此时也跪了下来,自我申辩道:“陛下,臣自掌管兵部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从来没有徇私枉法。至于与万宝斋,臣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一家商号,更不要说有利益输送。定是有小人从中作祟,欲坏老臣名节。”
炎帝沉吟半晌,沉声道:“既然两位爱卿都对折子上的内容存有异议,朕就给你们一次机会,下朝后,你们各自写份折子申辩吧。至于你们现在手头的工作,可以先缓缓,朕会交给其他人暂时打理。”
“臣,遵旨!”周荣与赵嵩齐声应道,心头俱是一沉。
皇帝没有立刻斥回秦阳的弹劾,反而让他们当庭自辩,这态度本身,就足以让人深思,更何况,还直接剥夺了他们的工作,等于是瞬间架空了两人。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秦阳!
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众人的视野当中。如果说,前面秦阳争夺驸马之位,万众瞩目,已经相当出名,但那种出名,不过是这些朝堂天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毕竟,六公主只有一个,抢到驸马之位,本就是小概率事件。
可是这一次,秦阳一次弹劾两位朝堂天官的行为,却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警觉。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五城兵马司这类维持治安的衙门,在当下风平浪静的炎京,不过是个小透明一般,平时吓唬一下低贱的商人也就罢了,根本威胁不到他们这些朝堂官员头上。现在,他们突然发现,这兵马司的能量,似乎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得多,只不过以前没人敢做出头的椽子罢了,如今有了秦阳这么一个挑头的,不怕事的,才真正发挥出了其可怕的威力。
是夜,秦阳离开兵马司,返回镇国公府。
他不仅要处理东城兵马司的公务,而且还要应付礼部和皇宫派来的官员,学习诸多宫廷礼节,恨不得一刻钟掰成两半过,可谓苦不堪言。但是他也知道,娶亲和兵马司职务,都到了最为紧要的阶段,两边都不能落下。
他拒绝了车驾,只想独自在这帝都的夜色中走走,理清纷乱的思绪。
月色清冷,将他孤独的影子拉长在青石板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零星的灯火,显得格外寂静。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条较为昏暗的巷弄时,心中警兆骤生!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屋檐的阴影中扑杀而下!速度快得惊人,凌厉的杀机瞬间将秦阳周身空间完全锁定!
结丹期!而且不是初入结丹的那种气息,其中一人更是达到了结丹中期!
他们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出手便是绝杀,三道阴寒刺骨的剑芒,分取秦阳的咽喉、心口与丹田,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这绝非普通寻仇,而是专业的刺杀!
电光火石之间,秦阳丹田内的阴阳鱼轰然运转,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般,向着后方飘退——
“嗤嗤嗤——”
三名长剑纷纷刺空。
与此同时,秦阳脚尖猛地勾起地面上的一块青石板砖,就朝那名结丹中期修士踢去。
“嘭”的一声,青石板砖撞在那人的护体罡罩上,立时粉碎。
不过秦阳并不在意,而是趁此功夫,十指如莲花般迅速变幻结印!
“域外罡风,青色风刃!”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响起,霎时间,三道薄如蝉翼、流转着淡青色光华的巨大风刃,凭空出现在秦阳身前。
去!
秦阳神识一动,三道青色风刃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迎上了三名结丹期修士!
“哼,雕虫小计!”
其中一名结丹初期修士冷哼一声,随手祭出一面盾牌,将自己护在盾牌后面。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那青色风刃的威力。
在秘境中,这些由域外罡风凝化而成的青色风刃,就有着无物不弑的特性,岂是区区一面灵器就能抵挡?
果然,那面盾牌刚刚出现,上面就迅速出现了一道裂纹,并且裂纹在迅速扩大。
而下一刻。
盾牌轰然爆碎。
而那名持盾牌的修士,脖子处突然汩汩流血,紧接着一颗大好头颅,从脖子上断裂,滚落了下去。
他的同伴两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呆住。
要知道,他们围攻的不过是个区区筑基期,竟然能够秒杀结丹初期,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