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梦瑶早早就来到了听竹轩,来见秦阳。
她身着一套靛青色束腰劲装,衣料挺括毫无褶皱,袖口以玄色织锦扎紧,露出一截皓腕。墨发高束成马尾,仅以一根素银簪固定,几缕碎发拂过英气的剑眉。腰间革带斜挂一柄短刃,下摆开衩处可见玄色长裤扎进鹿皮短靴,整个人如初春削薄的竹,飒爽利落,行动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勃勃英姿。
秦阳见她这副装扮,顿时眼前一亮,与她之前的乞丐装或宫装相比,眼前的李梦瑶,别有一番韵味。
“秦阳,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进那秘境?”李梦瑶满心期待地问道。
秦阳好好欣赏了一番李梦瑶的装扮,笑道:“这个还不简单。”接着,他伸出右手,对着虚空一划,刹那间,一道无形的光门便出现在院落当中。这光门是秦阳利用秘境核心,临时破开的一道传送门,直接通往炼心台。
李梦瑶眼睛大亮,说道:“原来你竟能直接破开空间,这一手着实神奇。那我走了啊,等我好消息!”
说罢,她一步踏出,半只脚已经踏进光门内,冲着秦阳挥了挥手,接着身形一晃,便已经消失在了院落中。
那道光门缓缓消失,就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秦阳摇头失笑,心中默默为她祝福。当初聂狂那么强的一个人,都被炼心台虐的凄惨无比,只希望李梦瑶准备的丹药足够充分。不过他也已经提前嘱咐了器灵无道,让他定要确保李梦瑶没有性命之忧。
处理完此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动身前往东城兵马司赴任去了。
……
东城兵马司的衙门,坐落于东城主干道朱雀街旁的一条巷子里,位置不算偏僻,但门脸却透着一股子年久失修的陈旧感。朱红的大门漆色斑驳,门口的石狮也少了些许威武,多了几分被风雨侵蚀的沧桑。
早有十几名吏员和差役在衙门前垂手恭候。秦阳亮出腰牌和任命文书,人群中立刻抢步迎出一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身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儒衫,虽显寒素,却十分干净。他修为不高,仅有凝气九层,在这藏龙卧虎的炎京,堪称低微。但他眼神清亮,举止从容,对着秦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下官孙康,忝为兵马司吏目。昨晚便从宫中传出话来,说是今日有新指挥大人上任,下官等在此恭候多时。”他语速平缓,吐字清晰,给人一种沉稳干练之感。
其实这孙康见到秦阳时,还是颇感意外的,因为往年的兵马司指挥,通常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样看起来更加干练,行事也较为稳重,遇事不至于太过冲动。而眼前的这位秦大人,却年轻得有些过分,应该二十岁都不到吧?
秦阳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留,一个凝气九层的修士能在这高手如云的帝都官场站稳脚跟,必有过人之处。他轻轻颔首:“有劳孙吏目。”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孙康心中一凛,连忙侧身,引着秦阳看向身后三人,“大人,请容下官为您引荐同僚。”
他指着最前排一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腰间挎着制式长刀的汉子道:“这位是副指挥胡洋胡大人,主要负责东城缉捕盗匪、维持街面秩序。”
胡洋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卑职胡洋,参见大人!”他气息浑厚,已有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动作间带着一股行伍的悍勇之气。
孙康又指向旁边一位白白胖胖、满脸堆笑,穿着绸缎便服的男子:“这位是副指挥白守礼白大人,负责东城各项税目的收缴与市容清理。”
白守礼笑容可掬,深深一揖:“下官白守礼,见过秦指挥。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指点。”他修为与秦阳相同,都是筑基后期。
“这位是副指挥项不同项大人,”孙康指向第三人。此人身材高瘦,面容冷峻,穿着一丝不苟的官服,眼神锐利,“项大人负责囚犯看押与火禁管理。”
项不同只是微微抱拳,言简意赅:“项不同。”同样是筑基后期,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秦阳一一回礼,心中已然有数。缉盗的胡洋实力最强,恐怕与他经常与盗匪打交道有关,而白守礼则是比较圆滑,项不同看起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当然这只是第一印象,至于他们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观察。
“我们兵马司编制上应有四名副指挥,”孙康适时补充道,“还有一位是于保保于大人,他掌管客卿团。因前两日执行任务时身受重伤,正在家中疗养,因此未能前来迎接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客卿团?”秦阳眉头一挑,这个名称他倒是第一次在官方机构中听到。
孙康解释道:“大人明鉴。炎京城内修士如云,不乏桀骜不驯之辈。单凭我等,若遇结丹中期乃至后期的高手,难免力有未逮。因此,遵陛下旨意,五城兵马司皆配有客卿团,人数五至十人不等,修为多为结丹期高手,乃是司中最强战力。于大人便是负责客卿团的日常联络与指挥事宜。”
秦阳顿时明白了。这东城兵马司里,真正能应对高端战力的,便是这客卿团。而那位称病未至的副指挥于保保,手握如此力量,其地位自然超然。他是真伤,还是诈伤,故意给自己这个空降的上官一个下马威?
心念电转间,秦阳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于大人为国负伤,忠心可嘉,让他安心养伤便是。”
胡洋、白守礼、项不同三人见状,纷纷上前再次见礼,态度显得颇为热情,言语间多是恭维与表态,一副唯秦阳马首是瞻的模样。
秦阳也面带微笑,与几人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在孙康的引领下,进入衙门,熟悉了一番环境,又听了孙康关于兵马司人员构成、职责范围、历年卷宗存放等基本情况的汇报。
一天时光,便在这种枯燥的氛围中匆匆而过。
临近傍晚,三位副指挥连同孙康一起找到了正在翻阅卷宗的秦阳。
白守礼笑容满面地拱手道:“大人今日初来,我等备下薄酒,在东城最好的‘金樽楼’设下一席,特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赏光。”
胡洋也粗声道:“是啊大人,以后就是一起共事的弟兄了,这顿酒可不能少!”
项不同虽未多言,也点了点头。
秦阳心知这是官场常态,有助于快速拉近关系,便从善如流地笑道:“诸位同僚盛情,秦某却之不恭。”
一行人便换了便服,出了衙门,步行前往不远处的金樽楼。
此时华灯初上,东城街道依旧繁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两旁店铺灯火通明,吆喝声、谈笑声不绝于耳,尽显帝都的富庶与喧嚣。
然而,刚走过一个街口,异变突生。
几名穿着万宝斋标志性青色短衫的小厮,正簇拥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旁边一家店铺出来,恰与秦阳等人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名小厮目光扫过秦阳的脸,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指着秦阳尖声叫道:“是他!蔡管事,就是他!上次伙同那个小贱种偷了咱们万宝斋宝物的,就有他一个!”
那管事闻言,眼神顿时锐利起来,阴冷地看向秦阳。
另一名小厮更是立功心切,骂骂咧咧地就冲上前来,伸手便要揪秦阳的衣领:“好哇!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敢在炎京露面,看爷爷不扒了你的皮!”
事发突然,那小厮的手眼看就要碰到秦阳。
“放肆!”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站在秦阳身侧的副指挥胡洋猛地踏前一步,后发先至,一把攥住了那小厮的手腕,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提得双脚离地。
那名小厮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实力颇为不俗,可是在胡洋这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面前,弱得如鸡仔,毫无反抗之力。
“瞎了你的狗眼!”胡洋怒目圆睁,蒲扇般的大手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燃放的鞭炮,连绵不断地响起。十几个耳光下去,那小厮的脸瞬间肿如猪头,满口牙齿混着血水喷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住手。”那名被称作蔡管事的中年人见状,脸色一变,他在东城经商多年,官面上的往来不少,因此一眼就认出那动手的便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胡洋,大吃一惊,说道,“胡大人,还请住手。”
“哼,”胡洋冷哼一声,直接把那小厮重重掼在地上,目光凶狠地看向蔡管事,喝道,“蔡东明,管好你的人,再敢胡乱攀咬,本大人不介意去你们万宝斋好好查查,你们究竟窝藏了多少盗匪。”
“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蔡管事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是我的人不懂事,冲撞了几位大人,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哼,你知道就好。”胡洋冷哼一声。
那蔡管事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见秦阳居然被三位副指挥簇拥着,心知其身份非同小可,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何身份,在下以前没有见过,面生得很。”
胡洋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位便是新上任的东城兵马司指挥秦阳秦大人。蔡东明,刚才你的手下说,秦大人是窃贼?这怎么解释?”
蔡东明脸色大变,没想到秦阳居然是兵马司指挥,这可不就是东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土霸王吗?他们万宝斋虽然强势,可是在这位指挥面前,屁都不是,对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万宝斋在东城的铺子开不下去。
他连忙上前作揖道:“我的属下不懂事,冲撞了秦大人,在下回去后,定要好好责罚于他,还请秦大人见谅。”
秦阳却是笑了笑,就像是浑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现在说开了,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说完,再也不看这位蔡管事一眼,带着胡洋等人迈步离开。
等他们走得远了,那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厮才悄悄凑上来,小声翼翼地说道:“蔡管事,小人绝对不可能认错,那人……那人就是与那小乞丐一起的!”
“闭嘴!”蔡东明怒喝一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长了眼睛,我是瞎的吗?他就在咱们万宝斋的通缉榜上,我能看不出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权势在手,我们明着与他冲突,不是找死吗?给我滚回去,扣你半月薪水。”
那小厮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言语了。
蔡东明望着秦阳一行人的背影,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