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鹿橇破雪,流言裂凉
公元196年,夏秋之交,北海、西凉、淮南。
北海的风雪,在肆虐了将近一个月后,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风势渐缓,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偶尔有惨白的阳光投射在无垠的雪原上,映出刺目的光芒。然而,严寒依旧,积雪深及马腹,北伐军的生存危机并未解除。
张辽站在加固过的营寨望楼上,极目远眺南方,眉头深锁。营中冻伤者又增加了数十人,郭嘉虽然靠着随军郎中和顽强意志挺过了最危险的高烧期,但依旧虚弱不堪,大部分时间昏睡。粮食已经见底,最后一点木炭优先保障了病号和哨所。士卒们依靠挖掘雪屋、挤靠体温以及猎杀偶尔出现的雪兔、狐狸勉强支撑,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文远,还没有消息吗?”吕布踩着深深的积雪走来,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连番的困守,让他这头猛虎感到前所未有的憋闷。
张辽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派出的三批斥候,至今杳无音信……只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在场的庞德等将领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希望,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将最后一丝斗志吞噬时,一名负责了望南方的哨兵,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哑而激动的呐喊:
“南边!有动静!是……是鹿!好多鹿!”
营寨瞬间被惊动!所有能动的士卒都挣扎着爬上寨墙或高处,向南望去。
只见南方白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随着距离拉近,众人看得愈发清晰——那是由数百头强壮驯鹿组成的队伍!它们拉着一种宽大的、类似船型的木质雪橇,在雪地上轻快地滑行,速度远胜马匹!雪橇上满载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和木箱,旁边跟着一群裹得如同雪球般的身影,正是并州军士!
“是援军!是胡汉三将军!主公派援军来了!”庞德激动地大吼一声,虎目含泪。
张辽紧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寨墙上:“快!打开寨门!迎接援军!”
营寨内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原本萎靡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都挣扎着向寨门涌去。
胡汉三一马当先,驱使着领头的驯鹿雪橇冲到寨门前。他跳下雪橇,扯下覆盖着冰霜的面罩,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却写满坚毅的脸,对着迎上来的张辽、吕布等人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疲惫:“文远!奉先!令明!胡汉三奉主公之命,押送物资前来!幸不辱命!”
他指着身后的雪橇队:“这里有上好的粟米、肉干、盐巴,有治疗冻伤和风寒的药材,有大量的木炭和皮裘!主公严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送到!”
张辽重重拍了拍胡汉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立刻下令:“快!卸下物资!优先分发药材给郎中救治伤患!分发食物和皮裘给所有士卒!点燃炭火,让大家暖和起来!”
随着一袋袋粮食、一捆捆皮裘、一箱箱药材和木炭被迅速卸下分发,冰冷绝望的军营仿佛瞬间活了过来。炊烟再次袅袅升起,久违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士卒们捧着热腾腾的粟米饭,裹着温暖的皮裘,许多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张辽亲自带着药材和一份特制的温补药膳来到郭嘉的雪屋。郭嘉被外面的喧闹惊醒,看到张辽和带来的物资,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文远……看来……我们……熬过来了……”
张辽眼眶微红,用力点头:“熬过来了!奉孝,你定要快快好起来,北伐大业,还需你运筹帷幄!”
得到充足的补给和御寒物资,北伐军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恢复了元气。张辽一边组织人手继续加固营寨,清理积雪,一边派出小股部队,在驯鹿雪橇的协助下,肃清周边残余的敌对势力,重新确立并州军在此地的存在和威慑。北海的据点,在这场生死考验后,变得更加稳固。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以流言和阴谋的形式,悄然撕裂着韩遂与马腾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盟。
金城,韩遂府邸。
“主公,查清楚了!前日劫掠我部附属‘烧当羌’部落,抢夺牛羊数百头,杀伤数十人的,正是马腾麾下偏将‘梁兴’的人马!他们打着剿匪的旗号,行此强盗之事!”成公英一脸愤慨地向韩遂汇报。
韩遂脸色阴沉,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如意,眼神闪烁不定:“梁兴?马寿成的手下……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老夫的底线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武威,马腾也接到了类似的报告。
“父亲!韩文约(韩遂字)老儿欺人太甚!他派人散布谣言,说您欲联合并州,图谋他的金城,还要对超儿不利!”马超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戾气,“还有,我们派往陇西的商队,在边境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马贼劫了,幸存者说,听到贼人交谈中提到了韩遂麾下‘候选’的名字!”
马腾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他虽觉韩遂不至于如此愚蠢和直接,但接连的“意外”和流言,让他无法不心生警惕。“孟起(马超字),稍安勿躁。此事蹊跷,还需查证。”
“查证?还要怎么查证!”马超梗着脖子,“韩遂老儿早就看我们父子不顺眼了!父亲,不能再忍了!”
类似的摩擦和猜忌,在靖安司细作的精心策划下,于凉州各地不断上演。或是小规模的边境冲突被刻意放大,或是关键物资的运输路线被“意外”阻断,或是关于对方欲勾结外敌、铲除异己的流言在军中、民间悄然传播。
韩遂与马腾之间本就存在的信任裂痕,在这些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事件催化下,迅速扩大。双方麾下的将领也因这些摩擦而相互敌视,摩擦升级为小规模武装冲突的风险与日俱增。凉州这潭水,在并州无形之手的搅动下,变得越来越浑,越来越动荡。
……
中原淮南,讨袁之战已进入尾声。
曹操与刘备联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已将称帝仅数月的袁术包围在寿春孤城之中。袁术众叛亲离,军心涣散,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就在胜利在望之际,曹刘联盟的内部,却因战利品的分配问题,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曹操以朝廷名义,要求接收袁术占据的所有州郡,并认为刘备作为客军,不应占有太多地盘。而刘备则认为自己出兵出力,损失不小,理应在徐州之外获得一些补偿,尤其是在与徐州接壤的部分淮南城池。
双方使者往来争论不休,气氛日渐紧张。这一日,曹操设宴款待刘备,名为庆功,实为施压。
席间,曹操举杯,面带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玄德公,此番讨逆,你我同心,方能速克国贼。如今大功即将告成,这淮南之地……不知玄德公有何打算?”
刘备神色平静,拱手道:“曹公,备乃汉室宗亲,讨伐国贼,义不容辞。至于土地城池,自有朝廷法度,备不敢妄求。只是麾下将士用命,损耗颇大,还望曹公体恤,能予些许钱粮抚恤,备便感激不尽。”他言辞谦逊,却并未放弃争取利益。
曹操呵呵一笑,不置可否:“玄德公高义!抚恤之事,好说,好说。只是这州郡归属,关乎朝廷体制,不可轻忽啊。”他话中带刺,暗示刘备不要有过分之想。
坐在刘备下首的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张飞则环眼圆睁,对曹操的态度极为不满,若非刘备以眼神制止,几乎要当场发作。
宴席不欢而散。回到营寨,张飞怒气未消:“大哥!曹操老儿忒不仗义!若无我等相助,他岂能如此顺利?如今却想过河拆桥!”
刘备叹了口气:“曹操势大,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暂不能与之争锋。罢了,能得些钱粮抚恤,稳固徐州,已是万幸。只是……经此一事,曹孟德之心,昭然若揭。我等日后,需更加谨慎了。”
曹刘联盟因利益分配而产生的裂痕,已然无法弥合。而这,正是远在晋阳的黄屹与谋士团乐于见到的局面。
并州,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在北疆稳住了阵脚,在西凉播下了混乱的种子,在中原则乐见潜在的对手相互消耗、关系破裂。其宏大的战略布局,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碰撞中,正一步步走向深化。
下一章预告: 寿春倾覆,凉州生变。袁术困守的寿春城终于被攻破,僭位称帝的仲家政权昙花一现,轰然倒塌。曹操如何处置袁术及其党羽?刘备又能否在曹操的压力下获得预期的利益?与此同时,西凉韩遂与马腾的矛盾因一次激烈的边境冲突彻底激化,双方陈兵边境,大战一触即发。并州是继续隔岸观火,还是趁机介入?北海据点稳固后,张辽是继续向北探索,还是转向西进,配合凉州局势?看并州如何抓住中原剧变与西凉动荡的契机,进一步拓展其战略空间。敬请期待第一百二十九章《寿春倾覆,凉州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