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雪孤军，晋阳定策
公元196年，夏初，北海、晋阳、淮南、金城。
北海之畔的暴风雪，仿佛永无休止。白色的混沌吞噬了天地，将北伐军苦苦建立的据点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冰狱。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人体的温度和意志。营帐内，即使围着微弱的炭火，呵出的白气也瞬间凝结成冰霜。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帐外的严寒更加凝重。郭嘉裹在层层毛皮中，依旧抑制不住地咳嗽，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潮红，高烧虽退，但元气大伤，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张辽、吕布、庞德三人围坐在旁，眉头紧锁。
“粮食还能支撑多久？木炭呢？”张辽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他眼角带着血丝，多日未曾安眠。
庞德沉声汇报，语气沉重：“集中分配后，粮食最多还能支撑二十日。木炭……所剩无几，大部分营帐已无法保证夜间取暖。冻伤的士卒已超过三百人，重伤者……缺医少药，情况不妙。”他顿了顿，补充道，“战马也损失了近一成，多是冻饿而死。”
吕布猛地一拳砸在覆盖着冰霜的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恨！若是堂堂正正厮杀，某何惧千军万马！偏生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有力无处使！”他暴躁地来回踱步，赤兔马在隔壁马厩不安地嘶鸣，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
郭嘉虚弱地睁开眼，声音细微却清晰：“文远……奉先……令明……不可……自乱阵脚……咳咳……天灾……非战之罪……我军……尚未到绝境……”
张辽连忙俯身：“奉孝，你有何良策？”
郭嘉喘息了几下，艰难地说道：“第一……组织……所有能动弹的士卒……轮流……清理营区积雪……尤其是……通往……后方……定北寨方向的……道路痕迹……哪怕……只清理出……一小段……也要做……保持……希望……和……行动力……”
“第二……集中……所有皮裘、毛毯……优先保障……哨兵、病号……和……体弱者……健康士卒……可多人……挤在一起……靠体温……取暖……”
“第三……派出……最精干的……斥候小队……不惜代价……向南方……定北寨方向……渗透……传递……求援信息……务必……让主公……知晓……我等处境……”
“第四……可尝试……在背风处……挖掘……雪屋……或能……比帐篷……更保暖……”
他每说一句，都要喘息片刻，额头上虚汗淋漓。但这番条理清晰的安排，如同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瞬间稳定了张辽等人的心神。
“奉孝所言极是！”张辽精神一振，“是我等焦躁了！庞德，你立刻去安排清理道路和集中御寒物资！奉先，你负责挑选斥候，要最好的马，最耐寒的兵，立刻出发！我亲自带人去试验挖掘雪屋！”
命令下达，绝望的军营重新焕发出一丝活力。士卒们顶着风雪，艰难地清理着积雪，虽然前脚清理后脚可能又被覆盖，但行动本身就在驱散麻木。吕布亲自挑选了十名最悍不畏死、熟悉雪原的锐士，配备双马和仅存的精饲料，目送他们如同幽灵般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张辽则带着一队人，在背风的坡地尝试挖掘雪洞，果然发现内部比帐篷暖和许多，立刻下令推广。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种，在冰封的北海之滨重新点燃。
……
数日后，晋阳，州牧府。
当那几名历经九死一生、几乎冻掉半条命的斥候，将沾满冰碴的求援信呈到黄屹面前时，整个议事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黄屹展开那封字迹因寒冷而扭曲的信件，看着上面描述的极端困境和郭嘉病倒的消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握住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主公！”贾诩、戏志才、荀攸、陈宫等人皆面露忧色。北海远征军是并州插入北方的一柄利刃，更是未来战略的关键支点，绝不能有失！
“北海苦寒，竟至于斯！”黄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灼，声音沉凝，“奉孝病重，文远他们危在旦夕！必须立刻救援！”
戏志才迅速走到巨大的北方地图前，指着漫长的补给线：“主公，此刻北海地区暴风雪未歇，常规运输队根本无法通行。即便派出援军，在如此恶劣天气下行军，速度缓慢，且自身难保。”
荀攸接口，思路清晰：“当务之急，是物资！御寒衣物、药材、粮食、木炭！需找到能在暴风雪中快速运输的方法！”
陈宫沉吟片刻，眼中一亮：“主公，可否征调草原归附部落的驯鹿和雪橇？驯鹿极耐寒，雪橇在雪原上行进速度远胜车马！可令定北寨守将，立刻就近向乌桓、鲜卑降部征调所有可用驯鹿和雪橇，组建一支‘雪橇运输队’！装载急需物资，由熟悉雪原路线的向导带领，不惜代价，驰援北海！”
贾诩缓缓点头：“此计可行。然，仅靠定北寨附近部落，恐数量不足。可传令河套、雁门等地，广泛征集，统一运往定北寨集结。同时，令定北寨守军，设法向前接应，建立中转营地。”
黄屹当机立断：“好！就依公台之策！立刻以八百里加急，传令定北寨、河套、雁门，全力征调驯鹿、雪橇及御寒物资！由定北寨守将统一组建运输队，由……由胡汉三亲自率领！他熟悉草原，勇猛敢战，定要突破风雪，将物资送到文远手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传令随军郎中，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奉孝！所需药材，由晋阳库府即刻调拨，随运输队一同送往！”
“诺！”立刻有书记官记录命令，安排快马传递。
处理完北海紧急军务，黄屹目光转向西凉沙盘，语气恢复了冷静：“西凉方面，韩遂、马腾态度暧昧，在我预料之中。公达，下一步，该如何深化？”
荀攸拱手道：“主公，既然明面拉拢难以立刻见效，可转为更隐秘的渗透。其一，加大青霖阁在凉州的商业活动，尤其针对韩遂、马腾控制力较弱的边缘郡县和羌胡部落，以优惠价格倾销货物，收购特产，建立更广泛的经济联系网络，潜移默化争夺民心与经济控制权。”
“其二，”陈宫补充，“可令靖安司，物色并接触韩遂、马腾麾下不得志的中下层将领、官吏，许以重利或前程，建立内应。尤其注意马超，此子勇烈，或可成为未来突破口。”
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平淡却带着寒意：“其三，可制造一些‘意外’。例如，伪装成马腾部下，劫掠与韩遂交好的部落；或散布谣言，称韩遂欲借并州之力除掉马超……细节需精心设计，务必挑起他们之间更深的猜忌与摩擦。”
黄屹颔首：“便依此策。西进之事，急不得，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公达总揽，文和、公台协办，务必让西凉这潭水，越来越浑。”
……
与此同时，中原淮南战场，战火已然燎原。
曹操亲率大军，与刘备联军，自北向南，对袁术控制的区域发动了猛攻。袁术称帝后，虽一时气焰嚣张，但其统治腐朽，军队纪律涣散，不得民心。在曹刘联军的猛烈打击下，仲家军节节败退。
曹操采纳谋士建议，发挥兵力优势，分进合击，不断蚕食袁术地盘。刘备则充分发挥其仁德之名与关张之勇，在侧翼攻城略地，亦有所斩获。
然而，战争的消耗是巨大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曹刘联军数十万人，每日人吃马嚼，粮草消耗如同无底洞。曹操虽挟天子占据大义名分，但兖州、豫州初定，府库并不充裕。刘备的徐州更是新得，根基浅薄。
就在双方都为粮草后勤焦头烂额之际，青霖阁的“商队”如同及时雨般出现了。他们带着大量的粟米、豆料、药材，甚至还有部分打造好的箭簇，出现在曹军和刘军的后勤线上。价格自然不菲，几乎是平日的两倍，但在此战时，无疑是雪中送炭。
曹操看着程昱呈上的采购清单，眉头紧锁：“并州黄屹……他倒是会做生意！这价格，堪比黄金！”
程昱低声道：“明公，军需紧迫，纵然价高，也不得不买。况且，并州并未直接援助袁术，已是万幸。”
曹操冷哼一声：“他这是坐山观虎斗，两头赚钱！罢了，且让他赚些便宜，待我平定袁术，再与他计较！”为了大局，他只能忍痛接受这高昂的交易。
刘备那边亦是如此，糜竺、孙乾等人虽觉肉痛，但为了维持军队作战，也只能向青霖阁的商队购买粮草。
并州，就这样隐身于幕后，一边紧张地救援着北海的孤军，一边耐心地经营着西凉的棋局，一边则借着中原的战火，悄无声息地积累着庞大的财富，并乐见曹操与刘备的实力在这场战争中不断消耗。
北海的风雪仍在肆虐，但晋阳发出的指令与救援物资，已然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冰封的绝地。并州的战略车轮，在应对危机与把握机遇中，继续坚定地向前滚动。
下一章预告： 鹿橇破雪，流言裂凉。胡汉三临危受命，率领庞大的驯鹿雪橇队，承载着并州的希望与物资，能否突破死亡风雪，及时抵达北海绝境？张辽得到补给后，将如何巩固据点，应对可能卷土重来的丁零部落？与此同时，靖安司精心策划的流言与“意外”开始在凉州发酵，韩遂与马腾的矛盾逐渐公开化，西凉局势走向微妙关头。中原战事持续，袁术困守孤城，曹操与刘备的联盟关系却因利益分配开始出现裂痕。看并州如何在这多方博弈中，步步为营，夯实北疆，搅动西凉。敬请期待第一百二十八章《鹿橇破雪，流言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