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有个情况！”赵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二机厂这边，负责厂房初步清理和改造方案设计的市建筑设计院，突然说要增加一项‘特殊结构安全评估’，要请省里的专家来做，费用不低，而且时间要拖半个月！我问了，说是考虑到二机厂是老厂房，改造涉及动力电池这种特殊产业，安全要万无一失。”
林凡眼神骤然变冷。
南城的雨还没停，兴元的风，也起了。
安全重于泰山，老厂房改造，又是未来要放精密设备和可能涉及一定危险化学品的电池生产线，谨慎点是应该的。
但时机太过微妙。
总装考察组一周后就到，厂房区域如果连基本的清理和平整都没完成，破败不堪，如何能给人留下具备转化基础的印象？
这评估一拖就是半个月，等评估完，黄花菜都凉了。
赵斌在电话里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
“屁的特殊评估！二机厂那些厂房，当年是按重型机械生产标准建的，结实得很！去年市里搞安全大检查都没提这茬！现在突然来这一手，分明是有人不想让我们顺顺当当准备考察！”
林凡握着手机，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沥沥下起来的春雨，声音却很平静：
“赵市长，您先别急。设计院那边，是谁直接下的指示？能问出来吗？”
“我问了设计院院长，他支支吾吾，只说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关心。我猜，除了梁水民，没别人！”赵斌恨声道，“他就想用这种看似合规的手段，拖延我们，最好让总装的人看了觉得我们基础太差，自己打退堂鼓！”
“梁市长……还真是处处关心啊。”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赵市长，这件事，光我们着急没用。得让蒋书记知道。”
“我已经向蒋书记汇报了！”赵斌道。
“蒋书记听了也很生气，直接给设计院院长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专业的标准，完成改造方案设计，确保不影响考察接待。特殊评估如果确有必要，可以同步进行，但绝不能以评估为借口延误整体进度！蒋书记发了话，设计院那边应该不敢再阳奉阴违。”
林凡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梁水民既然出手了，就不会只打一张牌。
“赵市长，蒋书记解决了一个问题，但其他环节呢？设备采购清单审核、环保预审、消防意见……这些但凡需要市里部门盖章走流程的，会不会也有人特别关心？”林凡提醒道。
赵斌沉默不语，显然也明白林凡的话中之意。
“梁市长毕竟是市长，他的话比我们好使。他不用明确反对，只需要暗示下面‘依法依规、严格把关、注意风险’，下面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拖时间，挑毛病，让我们疲于奔命。”
“那怎么办？总不能每个环节都让蒋书记去打招呼吧？”
赵斌感到一阵头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体制内软抵抗，最是消耗心力。
林凡沉思片刻，道：“赵市长，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他不是想用规矩来卡我们吗？那我们就比他更懂规矩，把规矩用足，把牌打到明面上来。”
“什么意思？”赵斌问。
“电池项目，现在是市委蒋书记亲自挂帅的全市头号重点工程，是解决二机厂难题、推动兴元产业转型的战略抓手。”
林凡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建议蒋书记，以市委办公室或市政府办公室的名义，下发一个正式的《关于全力保障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项目前期工作的督办通知》。”
“通知里，明确列出项目推进的关键节点、责任部门、完成时限。并且强调，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任何非必要的理由拖延、推诿、设卡，影响项目整体进度。对因工作不力导致项目延误的，要严肃追责。把这个通知，正式发到所有相关部门，抄送市委、市政府各位领导。”
赵斌听得眼睛一亮：
“好主意！这就等于把项目的重要性、紧迫性和纪律要求，以正式文件的形式固定下来，公开化。谁再想暗中使绊子，就得掂量掂量文件的分量和追责的后果。至少，明目张胆的拖延会少很多。”
“对。”林凡点头，“而且，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成立一个项目专项督查组，定期巡查进度，协调解决问题。把潜在的阻力，放到督查组的眼皮子底下。”
“就这么办！我马上和蒋书记沟通这个建议！”
赵斌精神大振。
“林凡，还是你脑子活！对了，你那边南城情况怎么样？能抽开身吗？总装考察，很多具体介绍和对接，还得你来。”
“南城有点小麻烦，正在处理，问题不大。”
林凡没有细说，“我安排一下，最迟后天到兴元。考察接待方案，我们得尽快碰头细化。”
挂了电话，林凡揉了揉眉心。双线作战，精力消耗巨大。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两边都不能松劲。
他叫来李志强，询问供电公司和农业局那边的进展。
“供电公司正式回复了，说会全力保障油菜花镇重点单位用电，近期不会对金湾村合作社采取限电措施。另外，农业局刘局长刚才主动打电话过来，说智慧农业试点资金的使用管理办法初稿已经出来了，想请您过目，如果没问题，他们下午就组织局党组会研究，最快明天就能上县长办公会。”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显然朱晗的过问起了作用。
马栋彬可以暗中使绊子，但在县委书记明确关注的情况下，农业局长刘明德不敢再硬扛。
“初稿你看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林凡问。
“我粗略看了，基本是按照我们之前申报的预算计划框架来的，增加了一些通用的资金监管条款，没什么大问题。”李志强道。
“好，资金一旦到位，立刻通知油菜花镇和试点农户。”林凡吩咐道，“另外，以我的名义，给朱书记写个简要汇报，就说在书记关心下，智慧农业试点和电商合作社遇到的程序问题正在顺利解决，感谢书记支持。”
这是必要的回音，也是给朱晗一个交代，表明他林凡记着这份支持，事情也在推进。
“是。”李志强记下，又问，“林县长，您要去兴元？”
“嗯，下午就走。县里日常工作，还是由马县长主持。有紧急重要事项，你电话联系我。记住，凡事多请示，多汇报，按程序办。”
林凡特意叮嘱。他离开期间，马栋彬是常务副县长，主持工作名正言顺，他必须提醒李志强注意分寸，不要给人留下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