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了一下,林凡让司机送他去兴元。
车子驶出南城县城时,雨渐渐停了,天空露出些许灰白。道路两旁的田野里,油菜花已经开了不少,金黄的颜色在雨后显得格外鲜亮,一片连着一片,像是大地上铺开的柔软绸缎。
看着这充满生机的景象,林凡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一些。这就是他为什么渐渐放弃了躺平摸鱼的想法,愿意奔波,愿意卷入这些纷争的原因。
让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能有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希望。
到达兴元市政府,已是下午三点。
赵斌正在小会议室里和几个人激烈讨论着,桌上铺满了图纸和文件。
见到林凡,赵斌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招手:“林凡,快来!正说到关键地方!”
参加会议的有市发改委主任、信产局局长、二机厂现厂长,还有两位从省里请来的产业规划专家。
讨论的焦点是考察路线和汇报重点。
“技术由总装提供,他们这次来考察的,必定主要是看我们相关配套,看看他们的技术能否在我们兴元落地,实现高性价比的产业化”一位省里专家说,“厂房现状、工人队伍、地方配套政策、市场前景,这些综合因素,肯定都是他们评估的重点。”
“厂房清理必须加快!”赵斌指着图纸,“还有,工人转岗培训,不能光停留在计划上,要立刻启动!找些有代表性的老师傅,提前做一些简单的技能摸底和引导培训,考察的时候,可以安排他们现场演示一些基本的操作,或者座谈,让总装的人看到我们工人的素质和可塑性。”
“配套政策方面,除了我们市里的土地、税收优惠,省产业基金的意向也很重要。”
林凡补充道,“还有国开行的贷款意向,虽然还没最终落地,但可以作为我们资金保障能力的一个体现。这些都要在汇报材料里清晰体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思路渐渐清晰。
赵斌让秘书把讨论要点一一记下,形成考察接待方案的初稿。
散会后,赵斌和林凡回到办公室。
“蒋书记同意发那个督办通知了。”赵斌关上门,低声道,“下午就开常委会通报,然后立刻下发。督查组的人选也定了,蒋书记亲自点将,市委督查室主任牵头,规格很高。”
“太好了。”林凡松了口气。
“不过,林凡,我总有点不踏实。”赵斌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梁水民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不会轻易认输。明的来不了,暗地里……我担心他会在考察期间搞什么小动作。比如,突然安排个什么‘群众上访’堵路,或者让二机厂里一些对他言听计从的中层干部,在考察时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林凡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不是没可能。
毕竟之前他和赵斌来兴元调研时,就遇见过相似的事情,后来想想,很大概率是梁水民在背后捣鬼,想拆蒋荣的台。
考察组来的那天,人多眼杂,场面不易控制,如果有人蓄意制造点混乱或噪音,影响会很坏。
“安保和现场控制必须做到极致。”林凡沉吟道,“考察路线要反复勘察,清场要彻底。二机厂内部,尤其是参与座谈和演示的工人、干部人选,要提前做好工作,确保思想统一。必要的话,请市公安局派人协助现场秩序维护。”
“这些我都想到了,已经安排下去了。”赵斌点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就怕有我们想不到的……”
两人正说着,赵斌的秘书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赵市长,林县长,梁市长的秘书刚打电话过来,说梁市长听说林县长来了,想请您晚上一起吃个便饭,说是……欢迎林县长来兴元‘指导’工作,顺便聊聊电池项目,他有些好的建议想交流一下。”
赵斌和林凡对视一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怎么知道林凡来了?消息够灵通的。”赵斌冷哼一声。
“看来,梁市长对我们项目的进展,很是关心啊。”
林凡笑了笑,“赵市长,您看这饭……我去还是不去?”
赵斌抽着烟,思索着:
“去!为什么不去?他跟我秘书打电话,意思就是让我也跟着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想玩儿什么花样。”
“好。”林凡点头。
有赵斌在场,至少安全些,对方有些话可能也不会说得太露骨
晚宴地点不在什么高档酒店,而是安排在兴元市郊一个颇有特色的农家乐,环境清静,私密性好。
包厢里就他们三人,菜是地道的农家菜,酒是本地酿的米酒。
梁水民亲自斟酒,举杯道:
“来,首先欢迎林凡同志。你虽然不是我们兴元的干部,但为了二机厂的项目,跑前跑后,劳苦功高,我代表市政府,感谢你!”
话说得漂亮。
林凡和赵斌也举杯应和。
酒过三巡,梁水民渐渐切入正题。
“电池项目,是蒋书记亲自抓的大事,也是我们兴元转型的关键一着。我作为市长,当然是全力支持的。”梁水民语气诚恳,“不过啊,越是大事,越要谨慎。我这两天,听到一些反映,心里有些担忧,想跟两位交流交流。”
“哦?梁市长听到什么反映了?”赵斌不动声色地问。
“主要是两方面。”梁水民放下筷子,神色严肃起来,“一是投资风险。总装的技术是好,但产业化之路九死一生。国开行的贷款,那是要还的,而且利息不低。万一项目失败,几十亿的债务,我们兴元背得起吗?会不会把市财政拖垮?”
“二是职工安置。”他看向赵斌,“赵市长,二机厂几千职工,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安置。电池项目就算成了,从建设到投产再到产生效益,需要时间。这期间,职工的生活怎么办?人心稳不住,可是会出大问题的。我这边接触的几家实业资本,虽然给的条件没那么炫目,但他们承诺接手后立刻全员上岗,工资照发,社保不断。这对于稳定职工情绪,是不是更实在?”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
“我不是说电池项目不好,也不是要拆台。我是觉得,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甚至多手准备。电池项目,继续推进;但跟实业资本的谈判,也不要停。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确保二机厂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能解决,职工无论如何都有着落。这才是对职工负责,对兴元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