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冰凉的触感让他因酒精和紧张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然后他想了想,走出了房间。
饭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音效果极好,只有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
林凡不确定房间里是否“干净”,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僻静且安全的地方,去打一通电话。
已是深夜,大堂空旷无人,只有前台一名值班服务员在打盹,林凡穿过大堂,推开侧门,走进了饭店后院连接着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树木凋零,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四下无人。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拨通了陈江山的私人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陈江山略带睡意的声音:“喂?小林?这么晚了,什么事?”
“局长,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休息。我这边遇到点特殊情况,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你说。”
林凡言简意赅,将晚宴后梁水民单独到访,提出要求利用网安局技术平台监控“闹事”职工,以及后来发现房间里莫名多出一部高档手机的事情,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几秒,陈江山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感慨:“好!林凡,你做得对,非常好!在这种糖衣炮弹面前,你保持了绝对的清醒和原则性,守住了底线!这不仅仅是对你个人的考验,也关乎我们网安局的声誉。你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安全的地方向我汇报,这说明你在政治上越来越成熟,我很欣慰!”
林凡本就信任陈江山,此时听到陈江山的肯定,知道陈江山不是那些“和光同尘”之流,更加心安了一些。
“局长,那部手机……”
“不要动!原样放在那里!”陈江山斩钉截铁,“你碰都没碰,这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要再对第三个人提起。梁水民那边,他既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乐得配合。明天该调研调研,该记录记录,一切如常。至于这部手机和梁水民的请求……你不用担心。”
“光明部长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带队下来,兴元市是不敢直接去他面前搞这些小动作的,至于调研团其他人有没有收到这份礼物,我也不能肯定。我会找合适的机会,私下里向孙部长汇报这个情况。记住,林凡,有些线,绝对不能碰,一旦碰了,就再难回头。你这次的选择,至关重要!”
“我明白,局长。谢谢您!”
林凡由衷地说道,有陈江山的背书,他感觉压力减轻了许多。
放下电话,林凡在寒冷的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让冷风彻底吹散心头的最后一丝纷乱,这才返回房间。
摩托罗拉V3对林凡毫无吸引力,但是初次直面权钱诱惑,还是令他心绪有些难以平复。
林凡知道,自己已经渐渐走进了权力游戏的圈子,以后还会面对越来越多的诱惑,时刻保持冷静,保持初心,对于自己是一件长久的必修课。
第二天一早,八点整,调研组众人准时在一号楼前集合。
梁水民正与杨清明副秘书长谈笑风生,看到林凡过来,他还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林处长,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神态自然,语气亲切,仿佛昨晚那个酒后交心、深夜敲门、暗藏机锋的梁市长从未存在过。
林凡也回报以同样自然的微笑:“挺好的,谢谢梁市长关心,兴元大饭店的环境很舒适。”
一切如常,波澜不惊。
车队再次出发,前往此行的重点——兴元市高新技术产业园区。
车上,蒋荣书记继续向孙光明介绍着产业园的规划和引进企业的情况,言辞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孙部长,”
蒋荣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瞒您说,我在兴元工作了大半辈子,亲眼看着它辉煌过,也看着它艰难。现在,我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之前,心里最惦记、最想把它做成的,就是把这个高新产业园实实在在地搞起来,让它成为一颗真正能发芽、能长大的种子。”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尚未完全摆脱萧条气息的街景:“我不求什么显赫的政绩,就盼着它能扎下根,吸引来几个真正有技术、有市场的好苗子企业,把我们兴元沉淀下来的工业底蕴,能用一种新的方式盘活。让咱们兴元,这个老工业基地,能借着这股新风,真正地……再活过来一回。我不甘心看着兴元在我的手里……衰败下去。”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少了几分官场汇报的套路,甚至透出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
大约半小时后,车队驶离主干道,转入一条新修的柏油路,路边出现了“兴元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的指示牌。
道路宽阔,两旁是标准化厂房,一些厂房上挂着企业的logo和名称,但看上去入驻率似乎并不太高,显得有些冷清。
就在车队即将驶入园区管委会大楼前的广场时,异变陡生!
只见从广场侧面的小路上,突然涌出来二三十号人,他们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工作服,脸上带着激动和愤懑的神情,一下子拦在了车队前方!
为首的几个中年人手里还举着用硬纸板写的牌子,上面用粗黑的毛笔写着:
“黑心改制,还我血汗钱!”
“官商勾结,贱卖国家资产!”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路!”
“请省里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蒋荣我RNm!”
“蒋荣无良狗官!”
人群情绪激动,挥舞着胳膊,大声呼喊着口号,瞬间将车队的前进路线堵得严严实实!
前导车和考斯特司机反应迅速,连忙踩下刹车。
“怎么回事?!”
孙光明部长眉头瞬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
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的混乱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