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陆砚把铺子收拾了一下。那些之前被绿光附身的石碑,现在都恢复了正常,上面的刻痕不再发光,只是普通的碑石。他把那节长着彼岸花的指骨,埋在了铺子后面的竹林里,希望那个孩子的魂魄能早日安息。
赵镇长走后,陆砚才有时间仔细打量青崖镇。雾散后的镇子,和雾中的样子完全不同。青石板路干净整洁,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镇上的人来来往往,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和普通的镇子没什么两样。
可陆砚知道,这些人,都只是魂魄的虚影,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消散。
他走到镇口的青石牌坊下,发现牌坊上的苔藓已经褪去了不少,那张隐隐凑成的人脸,也变得模糊了。他摸了摸牌坊上的纹路,和无字碑底座上的纹路很像,只是更复杂一些。
“先生,要买点早点吗?”一个卖包子的老汉笑着招呼他,老汉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很慈祥。
陆砚看着他的脚,发现他有影子,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你是……活人?”
老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当然是活人。”他递给陆砚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出锅的,尝尝?”
陆砚接过包子,包子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很真实。他咬了一口,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普通的包子没什么两样。
“镇上还有活人?”陆砚问道。
老汉点了点头:“当然有,镇上大部分人都是活人,只有少数几户,是……”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先生是外来的刻碑人吧?听说你昨天帮陈家姑娘刻了碑?”
陆砚心里一动:“陈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老汉叹了口气:“陈家姑娘命苦,三年前丈夫死了,留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三天前,她儿子在竹林里玩,失足掉下山崖,找回来时,就剩一节指骨了。”他压低声音,“不过镇上的人都说,竹林里闹鬼,晚上不能去,尤其是雾天。”
陆砚皱了皱眉,老汉的话和赵镇长的话不一样,到底谁在说谎?
他谢过老汉,继续往前走,走到镇西头的一家药铺前,药铺的门开着,一个穿白衫的郎中正在给病人把脉。陆砚走进药铺,想问问郎中关于青崖镇的事。
“先生,是来看病的吗?”郎中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带着一丝审视。
“我想问一下,镇上是不是闹过瘟疫?”陆砚问道。
郎中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先生听谁说的?青崖镇一直很太平,从没闹过瘟疫。”
陆砚盯着他的眼睛:“一百年前也没有?”
郎中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去抓药:“先生要是没病,就请回吧,我还要给病人抓药。”
陆砚知道,郎中不想说,再问也没用。他转身走出药铺,心里越来越疑惑。赵镇长说镇上的人一百年前就死了,可眼前的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是活人,有影子,有温度,还能正常生活。
难道赵镇长在骗他?
他走到竹林边,昨晚的打斗痕迹已经消失了,竹林里的竹子长得很茂盛,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想起老汉说的话,竹林里闹鬼,晚上不能去。
他走进竹林,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竹林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土坡,土坡上长满了杂草,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坟冢。
陆砚走到土坡前,发现土坡上有一块小小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个孩童的名字:陈念安。
这应该就是那个穿红衫姑娘的儿子吧?
他蹲下身,摸了摸石碑,石碑上的刻痕很新,像是刚刻上去不久。石碑的底座上,也刻着一圈细密的纹路,和无字碑底座上的纹路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靠近。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黑衫戴斗笠的人站在不远处,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
是师父说的穿黑衫戴斗笠的人!
陆砚握紧了腰间的玄铁刻刀,站起身,警惕地盯着对方:“你是谁?”
黑衫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往前走了一步,斗笠的阴影动了一下,露出了他的下巴,下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很狰狞。
“陆青山的徒弟?”黑衫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寒意。
陆砚没有回答,只是握紧刻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不该来青崖镇。”黑衫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更不该破坏无字碑的力量。”
“你是道士的后人?”陆砚问道。
黑衫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道士的后人?他们早就不配了。我是守碑人,真正的守碑人。”
“守碑人?”陆砚愣住了,“赵镇长说,陆家世代都是守碑人。”
“陆家?”黑衫人嗤笑一声,“他们只是叛徒!一百年前,陆家的先祖和道士一起造了这块碑,约定一起守护,可后来,陆家的先祖却想毁掉碑石,背叛了约定!”
陆砚的心跳猛地一沉,到底谁在说真话?
“无字碑的力量,能让死者复活,能让镇子永存,为什么要毁掉?”黑衫人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陆家的人就是太迂腐,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让死者复活?”陆砚冷笑一声,“那只是把魂魄锁在碑里,吸食活人的阳气,根本不是复活!”
“那又怎么样?”黑衫人猛地抬起头,斗笠的阴影散去,露出了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像是染了血,“只要能活着,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都比彻底消失好!”
他突然挥剑,黑色的长剑出鞘,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剑身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对着陆砚砍了过来。
陆砚挥起玄铁刻刀,挡住了长剑的攻击,“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黑衫人的力气很大,远超他的想象。
“陆家的镇魂刀,果然名不虚传。”黑衫人冷笑一声,手腕一转,长剑改变方向,刺向陆砚的胸口。
陆砚侧身躲开,玄铁刻刀横扫,砍向黑衫人的腰。黑衫人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攻击,长剑再次刺来,速度快得惊人。
陆砚一边抵挡,一边后退,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黑衫人的武功很高,他根本不是对手。而且黑衫人的长剑上,似乎带着一股诡异的力量,每次碰撞,都让他的气血翻涌。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无字碑上的镇魂纹。师父说过,陆家的刻刀上也有镇魂纹,能克制邪祟。他握紧刻刀,集中精神,让刻刀上的符文亮起青光,对着黑衫人的长剑砍了下去。
“滋啦——”
刻刀砍在长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长剑上的红光瞬间暗淡了不少,黑衫人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镇魂纹的力量,果然厉害。”黑衫人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神变得更加狰狞,“可你以为,仅凭这点力量,就能赢我吗?”
他突然双手握住长剑,长剑上的符文再次亮起红光,而且比之前更亮,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竹林里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样。
“受死吧!”黑衫人猛地冲了过来,长剑带着一股炽热的力量,劈向陆砚。
陆砚知道,这次躲不开了。他闭上眼睛,握紧玄铁刻刀,准备迎接最后的攻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白色的小鸟从竹林深处飞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小鸟的羽毛洁白如雪,眼睛是红色的,像是两颗红宝石。
黑衫人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陆砚肩膀上的小鸟,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这是……灵雀?”
灵雀对着黑衫人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黑衫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他的脸色变得惨白,红色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不可能……灵雀已经消失一百年了……”黑衫人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陆砚睁开眼睛,看着肩膀上的灵雀,心里充满了疑惑。这只小鸟,到底是什么来头?
灵雀又叫了一声,从他的肩膀上飞走,飞向竹林深处。黑衫人像是被吸引了一样,跟着灵雀跑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竹林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陆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玄铁刻刀掉在地上。他看向黑衫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明白,这个黑衫人,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他捡起长剑,剑身上的符文已经不再发光,变得和普通的长剑一样。他发现剑柄上刻着一个“李”字,难道黑衫人姓吕?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竹林深处的土坡上,那棵小小的彼岸花,已经开得更艳了,像是在向他传递着什么信息。
他站起身,朝着土坡走去,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青崖镇的秘密,找出真正的守碑人,还有师父临终前没说出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