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枕河镇后,苏砚一路向西,走了约莫半个月,来到了一座名为“瓷镇”的小镇。
瓷镇顾名思义,以烧瓷闻名。镇子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条小河穿流而过,河水清澈,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瓷土味。镇上家家户户都以烧瓷为生,烟囱林立,烟雾缭绕,像是一座被火焰包围的城镇。
苏砚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听说,瓷镇有一座废弃的古窑,名为“骨瓷窑”,传闻这座窑烧出来的瓷器,质地细腻,色泽温润,像是玉石,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凡是拥有这种瓷器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苏砚对古物有着天生的敏感,尤其是这种邪性的古物。他想看看,这座骨瓷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客栈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名叫王二,脸上带着一道疤痕,像是被瓷器划伤的。王二为人热情,见苏砚背着工具箱,像是个手艺人,便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客官,你是来做什么的?”王二给苏砚倒了一杯茶,问道。
“我是个古物修复师,”苏砚说,“听说贵镇有一座骨瓷窑,想来看看。”
王二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他连忙摆了摆手:“客官,别提那座窑!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苏砚追问。
王二压低声音,凑近苏砚:“那座窑邪性得很!据说当年烧窑的窑工,为了让瓷器变得更加细腻,把活人的骨头磨成粉,掺进瓷土里,烧出来的瓷器,就叫骨瓷。可烧出来的瓷器,却带着一股怨气,凡是用了那瓷器的人,都会被怨气缠身,最后不得好死。”
苏砚的眉头皱了起来:“有这种事?”
“当然有!”王二说,“三十年前,骨瓷窑的窑主,就是因为用了自己烧的骨瓷碗吃饭,最后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惨!从那以后,骨瓷窑就废弃了,再也没人敢靠近。”
苏砚的心里充满了好奇。他修复过无数古瓷,却从未见过用活人骨头烧出来的骨瓷。这种瓷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藏着怎样的邪性?
“那骨瓷窑在哪里?”苏砚问。
王二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镇子西边的山:“就在西山脚下,那里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客官可千万别去!会出事的!”
苏砚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王二是好意,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当天晚上,苏砚趁着夜色,背着工具箱,朝着西山脚下走去。
瓷镇的夜,很安静,只有远处窑厂传来的“噼啪”声,像是有人在烧火。月光皎洁,照亮了山路,也照亮了路边的杂草。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苏砚终于看见了骨瓷窑。
它就藏在西山脚下的一片荒地里,窑身是用青砖砌成的,已经有些斑驳,上面长满了青苔。窑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上缠绕着一些干枯的藤蔓,像是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窑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器碎片,碎片泛着淡淡的白色,像是骨头的颜色。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苏砚走到窑门前,仔细观察着铁锁。铁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轻轻一拉,就“咔哒”一声开了。
他推开窑门,一股浓重的烟火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像是混合了无数具尸体的气味。窑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滴答”的水滴声,像是有人在流泪。
苏砚点燃油灯,照亮了窑内部。
窑的规模很大,里面堆放着许多废弃的瓷坯,还有一些烧窑用的工具。瓷坯的颜色是白色的,像是掺了骨灰,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人脸,又像是符咒。
而在窑的最深处,放着一个巨大的瓷窑,窑口黑漆漆的,像是一张张大的嘴,里面残留着一些黑色的灰烬,还有一些细小的骨头碎片。
苏砚走到瓷窑前,拿起一块骨头碎片,放在鼻尖闻了闻。碎片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股瓷土的味道,确实像是人的骨头。
他的右手又开始发痒,伤口处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隐隐作痛。苏砚知道,这骨瓷窑里,藏着和林晚娘一样的执念,只是这执念,更加血腥,更加恐怖。
就在这时,他听见窑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像是女人的脚步,正慢慢朝着窑里走来。
苏砚握紧了袖中的刻刀,警惕地看向窑门。
只见一个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摆拖在地上,沾了些泥土,却依旧洁白如雪。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垂到腰际,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忧伤。
女子看到苏砚,没有惊讶,只是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像是泉水叮咚:“先生,你也是来寻找骨瓷的吗?”
苏砚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你是谁?”
女子笑了笑,声音更加温柔:“我叫瓷月,是这座骨瓷窑的守窑人。”
“守窑人?”苏砚皱了皱眉,“这窑已经废弃三十年了,怎么还有守窑人?”
“因为这座窑,还没有死。”瓷月说,她的目光落在苏砚手中的骨头碎片上,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它还在等着,等着有人能烧出最完美的骨瓷。”
苏砚的心跳猛地一沉:“最完美的骨瓷,需要用什么烧?”
瓷月的目光变得幽深:“需要用最纯净的魂魄,最真挚的情感,还有……最鲜活的血。”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三十年前,我父亲就是为了烧出最完美的骨瓷,把我母亲的骨头磨成粉,掺进瓷土里。可他烧出来的,不是完美的骨瓷,而是一个沾满了鲜血和怨气的怪物。母亲的魂魄被困在瓷器里,日夜哀嚎,父亲也被怨气缠身,七窍流血而死。”
苏砚愣住了:“那你……”
“我是母亲的替身。”瓷月说,她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下半张脸。
苏砚的呼吸猛地一滞。
瓷月的下半张脸,竟然是用瓷器做的!皮肤光滑,泛着淡淡的白色,像是骨瓷的颜色。嘴唇是粉色的,像是涂了釉彩,却没有任何血色,也没有任何表情。
“父亲死后,我就成了守窑人。”瓷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我要守着这座窑,直到有人能烧出最完美的骨瓷,释放母亲的魂魄。”
她的目光落在苏砚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先生,你的血里,有古物修复师的灵气,你的魂魄里,有真挚的情感。你,就是那个能烧出最完美骨瓷的人。”
苏砚猛地后退一步,握紧了刻刀:“你想让我用自己的血和魂魄,烧骨瓷?”
“不是让你,是请你。”瓷月说,她的身体慢慢靠近苏砚,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瓷土味,“只要你能烧出最完美的骨瓷,释放我母亲的魂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苏砚的右手越来越痒,疤痕处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窑里的怨气正在慢慢聚集,像是要把他的魂魄吸进去。
他知道,自己又惹上麻烦了。
这瓷镇,这骨瓷窑,这名叫瓷月的女子,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所谓的最完美的骨瓷,不过是另一个执念的开始。
苏砚转身,想要离开。
“先生,你逃不掉的。”瓷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蛊惑,“这座窑,已经选中了你。你的血,你的魂魄,注定要成为最完美的骨瓷的一部分。”
窑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窑里的温度突然升高,像是被火焰包围了。
苏砚握紧刻刀,转过身,看着瓷月。
瓷月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忧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执念,像是林晚娘当年的眼神。
“先生,留下来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我们一起,烧出最完美的骨瓷,让母亲的魂魄重获自由。”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化,皮肤慢慢变成了瓷器的颜色,泛着淡淡的白色,关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瓷器在摩擦。
苏砚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举起刻刀,朝着瓷月冲了过去。
而窑的最深处,那个巨大的瓷窑,突然“轰隆”一声,窑口喷出熊熊烈火,像是一头苏醒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