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文冷漠地看着脚下蜷缩的男人,像看一只被踩断了脊梁的虫子。
斯塔克的安全主管?不过如此。他调整了一下被哈皮抓皱的衣领,准备拿回手提箱,然后处理掉这个不识时务的麻烦。
周围的尖叫声和混乱,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的边缘,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身影正在做出疯狂的举动。
杰克·塔格特趴在地上,看着那只翻倒的银色手提箱,看着那些如同救命甘露般散落一地的、闪烁着微光的注射器,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绝望的贪婪。
萨文和哈皮的打斗,对他来说不重要。那个什么安全主管的死活,他更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身体里的“漏洞”正在吞噬他,那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冷和虚弱,让他生不如死。而解药,就在眼前。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起一支注射器,看也不看,就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一股暖流涌入,瞬间的舒适感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他像是饿了几个世纪的疯狗,抓起第二支,第三支···也不管扎在哪里,手臂、脖颈、小腹,只是疯狂地将那发光的液体推进自己的身体。
萨文察觉到了异样。他转过头,正看到塔格特将最后一支注射器扎进胸口。萨文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
“蠢货!”
萨文咒骂道。他果断放弃了箱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这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一颗炸弹。
他迈出了一步。仅仅一步。
啪!
他的身体脸朝下,像被一辆卡车撞上一样,猛地拍在水泥地上。
这不是绊倒。那感觉,仿佛整个地球的重力在一瞬间放大了十倍,并且完全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灰尘在他脸旁炸开。
他试图撑起身体,强壮的肌肉绷紧,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没用。
他的四肢被死死钉住,骨头发出来自不堪重负的呻吟。
惊恐的情绪开始在全身蔓延。
他被困住,动弹不了了。
塔格特的身体开始发出不正常的红光,皮肤下的血管像一条条烧红的烙铁,清晰地凸显出来。
灼热的蒸汽从他的毛孔中喷出,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扭曲的空气。他脚下的水泥地开始融化、龟裂,发出“滋滋”的声响。
“啊——好热!好烫!”
塔格特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进高炉的铁块,从内到外都在熔化。
他体内的绝境病毒因为严重过量,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生物核弹。
周围的游客终于意识到,这个发光的男人不是什么街头艺术,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恐慌升级为绝望的奔逃,人们互相推搡、踩踏,哭喊声响彻夜空。
在剧院的台阶上,哈皮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到了那个变成了人形火炬的塔格特,感受到了那股炙热的浪潮,看见了塔格特脚下的水泥地开始开裂、融化。
他也看到了被压扁在地上,像只被踩住的甲虫一样挣扎的萨文。
世界末日,就在这里,就在中国剧院门口上演。
就在塔格特的身体达到临界点,一个随时准备引爆的炽热核心即将成形的瞬间,他停止了发光。
不,不是停止。光芒还在,但他的身体,正在脱离地面。
他起初升得很慢,接着速度越来越快,像一枚不情不愿的火箭,被发射进了夜空。
人群惊恐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集体性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他们仰着头,看着那个人形烟火,一道橙色的光痕划破黑暗的画布,越升越高。
两百米。
一道无声的、炫目的闪光照亮了好莱坞,瞬间比任何探照灯都更耀眼。
几秒钟后,声音抵达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人牙齿发麻,楼宇摇晃。
冲击波呈圆形扩散开来。
周围建筑的巨大玻璃幕墙,每一辆车的挡风玻璃——全都在一瞬间向内或向外爆裂,化作一场闪闪发光却无比致命的暴雨。
然而,预想中玻璃如雨点般落下,将下方人群切割得血肉模糊的惨剧并未发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被震碎的玻璃,无论大小,全都静止在了空中。它们悬浮在那里,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构成了一幅既瑰丽又惊悚的画卷。
剧院周围的民众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中,四散奔逃,却又被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惊得停下了脚步。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静止的“玻璃星空”。
就在这时,一个全新的声音,切入了这片嘈杂。
“笃。”
一声清晰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
“笃。”
又是一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混乱的尖叫与奔逃声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那是木头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平稳,富有节奏。这声音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平静,反而显得格外显眼。
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一条通道仿佛被无形之手清开。一个男人正走向风暴的中心。
他身形极高,比周围的人至少高出两个头,体格如同一座石碑。
他穿着一件朴素的紫色和服,脚踩木屐,肩上却披着一件白色的海军大衣,背后用加粗的黑色书法,印着“正义”二字。
他的脸如同雕塑般坚毅,留着短发和一圈胡须。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或者说,那双不存在的眼睛。
它们紧闭着,一道巨大的十字形伤疤横贯整个面部,碾过双眼。
他是个盲人。
他单手拄着一根简单的木制杖刀,杖尖随着他的每一步,轻点在地面上,引领着他穿过满地狼藉。
不可思议地,他杖尖敲击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那声音并非在耳边回响,而是在每个在场者的胸腔内共鸣。
残存的恐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敬畏。
空气变得粘稠,充斥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权威。
盲人走过目瞪口呆的游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路过正靠着台阶挣扎着想坐起来的哈皮,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最终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将埃里克·萨文完全笼罩。
萨文依旧被那股粉碎性的重力死死压在地上,他艰难地扭过头,眼中充满了全新的、更为深刻的恐惧。
他看到的,是比一个会爆炸的人类,更加无法理解的存在。
盲人静立片刻,仿佛在聆听这个世界。他听见了远处的警笛,平民的呜咽,以及萨文那颗正疯狂撞击着地面的心脏。
“哎呀呀···这可真是···”
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更像是疲惫,而非惊讶。
“把人命当成赌桌上的筹码,还赌输了。真是最差劲的赌徒,老夫可不允许平民的性命被你们如此玩弄啊~~”
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倾听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他的杖刀尖端,静静地抵在地面上,成为这个刚刚被撕裂的世界里,唯一的静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