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堂令的金光开始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陈小满脚底一软,膝盖重重磕在阵眼凸起的符石上。血河倒流,他的手臂像被无数细针从内往外扎,血管凸起泛青,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他咬住下唇,舌尖尝到铁锈味,硬是没叫出声。
左手死死卡在掌堂令与阵眼裂缝之间,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他不敢松手,一旦令牌脱离,整个阴阳永固阵就会彻底崩解,变成喂养柳七爷的养料。
“还……撑得住?”他低声问自己,声音沙哑得不像少年。
没人回答。白小染靠在水晶柱边,头歪向一侧,呼吸微弱。她刚才挡下那一掌,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九尾虚影只剩下两尾完整,其余断裂处还在渗着微光。
柳七爷半跪在地,四肢被金链锁住,可嘴角却越咧越大。他胸口起伏的节奏越来越快,像是肚子里藏着个不停敲鼓的人。双瞳一黑一红交替闪动,嘴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又夹杂着另一个更老的声音:“百年祭养,十年布局……今日收果。”
陈小满闭了闭眼,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他默念破咒诀的第一个音节——“唵”。这词他奶奶教过,说是赶鬼时最没用的一句,但也是最稳的一句。
体内的五仙本源微微一震,不死之血随之共振。血河倒流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逆流的溪水突然遇到了一块石头。
他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将残存灵力全部压进掌堂令。令牌嗡鸣一声,表面裂纹蔓延,竟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纹路——那是陈家祖传印契的最后一段。
“血脉献祭,杀招启动。”他喘着气,右手颤巍巍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逆十字。
地面符阵猛然一缩,五道金链同时绷紧,随即扭曲变形,化作五根尖锐光矛,直指柳七爷四肢关节。
“你疯了!”柳七爷第一次变了脸色,“这种残阵根本承受不了杀招反噬!”
话音未落,光矛已刺入其双肩、双膝与腰椎。没有鲜血喷出,只有黑雾如沸水般翻滚炸开。柳七爷仰头嘶吼,声音里两个灵魂都在尖叫。
他胸腔剧烈震动,喉咙鼓起一个球状物,顺着食管往上顶。下一秒,一颗拳头大小、流转幽光的珠子被他猛地呕出,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地脉龙珠。
珠子滚了半圈,停在战场中央,表面裂开一道细缝,隐约有龙吟般的低鸣传出。
陈小满盯着那颗珠子,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夺回龙珠,就能切断柳七爷的地脉连接,彻底瓦解他的力量根基。
可他还来不及动,柳七爷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吐出来的是弱点?”他喘息着,眼中红黑交错,“那是钥匙。”
他抬起唯一自由的左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勾。远处悬浮的血咒蝶残粉突然聚拢,凝成一只半透明的小蝶,翅膀上符文跳动,悄无声息地飞向陈小满。
蝶影掠过空气时几乎没有痕迹,直到它贴上陈小满右耳,才显出真形。它用触须轻碰耳廓,随即钻入耳道,动作轻柔得像一阵风。
陈小满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见自己八岁那年站在村口,手里攥着一张画歪的平安符。孩子们围上来,抢走符纸撕碎,扔进泥水里。“孤星命格,克父克母!”他们喊着,朝他丢石头。他躲进柴堆,整夜发抖。
画面再转,是他跪在奶奶坟前,雨打湿了纸钱。没有人来烧香,连乌鸦都不肯落在那座孤坟上。他哭着画符,一遍遍念咒,可天上连雷都没响一次。
“你根本不配当掌堂人。”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说,“你连香火都点不着。”
陈小满浑身发冷,意识开始模糊。他想抬手,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识海深处,那只血咒蝶正缓缓展开翅膀,准备种下魂控烙印。
就在这时——
白小染睁开了眼。
她没动,也没说话。但双眼之中,不再是黑色瞳仁,而是两团旋转的金色火焰。她目光锁定陈小满右耳,瞳孔骤然收缩。
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自她眼中射出,快得看不见轨迹。
“嗤”的一声轻响,陈小满耳道内冒出一缕焦烟。血咒蝶刚展开翅膀,就被金线贯穿头颅,瞬间焚成灰烬,连符文都没来得及闪动。
幻象崩塌。
陈小满猛地吸了一口气,冷汗浸透后背。他抬手摸了摸耳朵,指尖沾到一点温热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蝶灰。
他转头看向白小染。
她仍睁着眼,金焰未熄,可身体已经开始轻微颤抖。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柳七爷盯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可能……狐族本源金瞳,早已失传三百……”他喃喃道,随即怒吼,“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动我血咒根本!”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可光矛钉得极深,每动一下都像是要把骨头扯断。黑雾从伤口喷涌而出,又被符阵压制回去。
陈小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臂几乎透明,血快流干了。但他还能站,还能握紧掌堂令。
他拖着身子往前挪了一步,离地脉龙珠更近了些。
柳七爷盯着他,忽然冷笑起来。
“你想拿珠子?好啊。”他喘着气,胸口仍在搏动,“可你知道这珠子里封着什么吗?不是龙脉精华……是你们陈家,最后一条真龙的魂。”
陈小满脚步一顿。
“你奶奶当年拼死藏起来的,不只是你。”柳七爷咧嘴,露出森白牙齿,“还有它。而你刚才催动的阵法……正在唤醒它。”
地脉龙珠表面的裂缝扩大了些,里面的低鸣变成了哀嚎,像是被困了百年的灵魂终于苏醒。
陈小满站在原地,掌堂令垂在身侧,滴下的血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白小染的金焰渐渐黯淡,眼皮开始下垂。
柳七爷仰头看着穹顶,声音忽高忽低:“你以为你在逆袭?你只是……打开了棺材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