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陈小满耳道里流出来,温的,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没抬手去擦,只是盯着地上那堆灰——血咒蝶烧完后留下的灰,正一粒一粒往上飘。
像被什么东西吸着。
白小染靠在柱子上,嘴唇发青。她睁着眼,可眼底那团金焰已经缩成针尖大小,摇摇欲灭。她想动,手指刚勾了一下,整条手臂就猛地抽搐,差点栽下去。
“别……再用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再用,你就真成孤魂了。”
陈小满没看她,只把左手掌堂令攥得更紧。令牌嵌着龙珠的位置发烫,烫得他掌心起泡。他知道那不是热,是共鸣——龙珠在叫,叫得他骨头缝里都在震。
空中那堆灰聚得更快了。
眨眼工夫,一个拇指高的小人形立在半空,五官扭曲地拼出柳七爷的脸。它张嘴,没出声,可陈小满脑子里直接炸开一句话:
“本座的灵魂不灭!”
那声音不像从耳朵进来的,倒像是从他小时候睡过的柴房木板缝里钻出来的,带着霉味和虫蛀的碎屑。他眼前一黑,左臂旧伤裂开,血顺着袖管往下滴,啪嗒一声落在阵眼符石上。
符石嗡了一下。
迷你柳七爷咧嘴笑了,开始膨胀,灰粒层层叠叠往外翻,像一团要破茧的蛹。
陈小满咬牙,右手抬起,指尖狠狠划过眉心。
血涌出来,顺着鼻梁往下淌。他顾不上抹,反手就把血按进掌堂令中央的凹槽——那里卡着地脉龙珠,纹路刚好接住他的血。
“吽。”
一个音节吐出来,沙哑得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念的。
金光从令牌底部窜起,形成一道锥形光柱,直冲穹顶。灰烬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网,全被扯向令牌。迷你柳七爷尖叫,扭身想逃,可龙珠一震,它就像被钩子钩住脖子,硬生生拖进光柱里。
“你说我克亲、孤煞、不配掌堂……”陈小满声音越来越低,却一字一顿砸在地上,“可我奶奶信我,五仙信我,这龙珠……也认我!”
最后一个字落,灰烬全数吸入。
迷你身影在光柱里崩解,化作最后一缕烟,被龙珠吞了进去。
整个水晶龙宫静了一瞬。
紧接着,掌堂令剧烈震动,表面裂纹密布,像块随时会碎的冰。陈小满整条右臂麻得没了知觉,五仙本源在体内乱撞,像是五头野兽在他经脉里打架。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硬是用令牌撑住身体才没倒。
远处,虚空一阵扭曲。
柳七爷本体的声音穿了过来,嘶哑、暴怒,还带着点气若游丝的虚弱:“本座还会回来!你守不住的!那真龙之魂……你也压不住!”
话音未落,一股黑风扑来,卷着腥气,直冲令牌。
白小染猛地抬头,仅剩的一尾虚影从背后甩出,缠上陈小满手腕。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狐火传过来,不强,但稳。她没说话,可眼神死死盯着他,像是在说:**再撑一下,就一下。**
陈小满闭眼。
他不再压着五仙本源,反而松开识海,任它们横冲直撞。
记忆跟着冲进来。
奶奶蹲在灶台边,拿炭条在他手心画符,一边画一边哼走调的童谣;海底莲台沉入黑暗时,白小染一尾巴把他扫出去,自己留在崩塌的殿里;黄大贵被蛇头咬住肩膀,愣是反手掏刀,咔嚓一声把蛇头咬断……
这些事都没什么道理。
一个被嫌的孤星命格,一群不靠谱的仙家,偏要往火坑里跳。
可他们跳了。
他也还在站着。
掌堂令的裂纹里,金光突然暴涨。
龙珠彻底熔化,融进令牌深处。裂纹一条条闭合,表面浮出四个古字——**阴阳永固**。
黑风撞上来,连个响都没出,直接散了。
柳七爷的吼声戛然而止,像被人一刀割断喉咙,连回音都没留下。
陈小满睁开眼。
手中令牌变了。不再是木牌,而是一枚玉玺,通体暗金,底部刻着那四个字,边缘还绕着一圈龙纹。他轻轻一握,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呼吸,慢而沉,像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它,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从耳边来的。
是从玉玺里传出来的。
白小染靠着柱子,喘了口气,嘴角扯了下:“赢了?”
陈小满没回答。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玉玺静静躺着,表面温润,可刚才那一声叹息,他还记得。
不是幻觉。
也不是风。
玉玺底面的“阴”字,笔画末端多出了一道细痕,像是刚刻上去的。
他盯着那道痕,还没来得及细看——
玉玺突然一震。
一股热流顺着手臂冲上来,直奔心口。他呼吸一滞,眼前闪过一片漆黑,又迅速退去。等视线恢复,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歪了。
不是光照的问题。
是他站在原地,影子却微微偏了半寸,像是……多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白小染也看见了。
她猛地撑起身子,声音发紧:“你身后——”
陈小满缓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