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爷的怒吼还在龙宫深处回荡,碎石接连砸落,地面裂痕如蛛网蔓延。陈小满站在断柱旁,掌堂令紧握在手,手腕上的血口尚未愈合,却已感觉不到疼。他盯着那片黑暗,知道对方正一步步逼近。
空气忽然凝滞,一道灰袍身影无声浮现,脚底泛起微弱金光,像是从地脉中抽取出的最后一丝灵气。初代教主虚影抬手,指尖划过虚空,一道古老符阵自陈小满脚下缓缓升起——纹路斑驳,边缘残缺,却是百年前陈家镇宅所用的“阴阳永固阵”。
“此阵需血脉与信念共燃。”虚影声音低沉,不带情绪,“你可愿献祭?”
陈小满没回答。他反手一刀割开手腕,鲜血顺着掌堂令滴落,砸进阵心。符文瞬间亮起,金色锁链自地面腾出,如活物般缠向黑暗。
轰!
柳七爷的身影终于现身,黑雾缭绕,身形暴涨如魔神。他冷笑一声,双臂一震,黑气炸裂,竟将两道金链生生崩断。可剩下五根锁链已缠住他四肢与腰身,猛然收紧,将他狠狠钉在原地。
“就这点本事?”柳七爷狞笑,眼中赤红更盛,“你以为靠个残阵、一缕残魂,就能困住我?”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血逆转,胸口凹陷又鼓起,仿佛体内有东西在疯狂翻搅。下一瞬,他隔空一掌拍出,掌风不冲陈小满,直击阵眼核心——正是那滴血坠落之处。
地面剧烈震动,符阵中央裂开细缝,金光摇曳欲灭。
就在这刹那,白小染猛然睁眼。她不知何时已站起,九尾虚影自背后冲天而起,横拦于陈小满身前。掌风撞上狐尾,爆发出刺耳轰鸣,冲击波掀飞四周碎石。
她嘴角溢血,身体晃了晃,却没倒下。九尾之上,三道深痕赫然裂开,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
“你还撑得住?”陈小满低喝。
白小染没回头,只冷哼一声:“少废话……阵不能破。”
陈小满盯着她背影,又低头看向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腕。他咬牙,左手死死握住掌堂令插入阵眼,稳住符基;右手再度割开整条手臂,鲜血如泉涌出,顺着令牌流入阵心。
血刚触地,竟不落地,而是沸腾蒸腾,化作一条细长光河,逆流向阵纹各处。金链重新绷紧,嗡鸣声如龙吟穿空,牢牢锁住柳七爷四肢。
“有点意思。”柳七爷甩了甩被锁的右臂,脸上毫无惧色,反而笑了,“可你真以为,凭这副残躯、这点血,就能压住我?”
他目光扫过陈小满,又落在白小染身上,嗤笑:“一个命格带煞、从小被嫌的孤星子,一个被族人驱逐、连真名都不敢提的野狐……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称仙家?也配守陈家道统?”
陈小满呼吸一滞。
那些年巷口孩童扔来的石头,大人关门时的咒骂,庙前香火从来不曾为他点燃的记忆,一瞬间全涌上来。他低头看着流淌不止的血河,听着体内五仙本源微弱的回应,忽然笑了。
“你说我不配?”他抬起脸,眼神清明,“可我奶奶教我画第一道符的时候,不是为了活命。”
他顿了顿,声音渐高。
“是为了守巷。”
柳七爷眯起眼。
陈小满一步踏出,踩在阵眼最高处,染血的左手高高举起,掌堂令随之升空,金光暴涨,照得整个龙宫亮如白昼。
“今日,我以陈家儿郎之名,立此死战之誓——”
他的声音穿透轰鸣,压下所有邪气震荡。
“你不灭,我不退!”
掌堂令猛然下劈,金光与血河交汇,符阵彻底激活。锁链再次收紧,柳七爷膝盖一弯,竟被迫半跪在地。他怒吼挣扎,黑雾翻滚,却无法挣脱分毫。
白小染靠在水晶柱边,九尾虚影只剩两尾完整,其余皆有裂痕。她喘着气,眼角余光瞥见陈小满手臂几乎失血发白,嘴唇也开始泛青。
“你疯了……流这么多血……根本撑不了多久。”她喃喃。
陈小满没看她,只是死死盯着柳七爷,一字一句道:“撑到你醒就行。”
柳七爷突然停止挣扎。
他缓缓抬头,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你说对了,我不灭。”
他抬起未被锁住的左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因为……我从来就没真正死过。”
话音落下,他胸膛竟开始起伏,不是呼吸,而是某种节奏分明的搏动——像另一个人的心跳,在他体内苏醒。
陈小满瞳孔骤缩。
那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与地脉震动渐渐同步。锁链发出细微的咔响,一道裂纹悄然爬上金链表面。
白小染猛地瞪大眼:“不对劲……这股气息……不是他自己的!”
陈小满想后退一步,却发现双脚已被符阵固定。他低头,看见血河开始逆流——他的血,正被阵法反吸回去。
柳七爷仰头大笑,声音忽而低沉,忽而尖利,像是两人同时开口。
“百年之前,我便已在你祖坟埋下替命桩;十年之前,你的血就已养活我的魂种。你以为你在布阵?”
他猛然睁眼,双瞳一黑一红。
“你是在……喂我!”
掌堂令的金光开始闪烁,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