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脚往前走。
碎石在鞋底发出声响，身后没有脚步声。我知道陆九玄跟在后面，但他一直没说话。我也不能再回头了。那点星芒还在闪，像被风吹不灭的灯芯，可我已经不能停。
刚走出几步，胸口突然一凉。
不是痛，也不是冷，是星石自己动了一下，像是被人从里面推了一把。我停下脚步，手按上去，发现它表面多了几道细纹，和地上符纹的走向一样。一股信息直接撞进脑子，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是一种“知道”——青丘在等我，她手里有半卷图，能打开星盘第二层。
陆九玄站到我旁边：“你看到了？”
我点头。
“那就走。”他说，“不能再留。”
我没动。不是不想走，是脚底发沉。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他最后比的那个手势，三根手指朝上，其余收拢。我在书院后山见过这个动作。那天我偷吃厨房的饼，他坐在树上扔松子砸我，一边笑一边比这个。意思是：笨蛋。
喉咙有点堵。
我甩了甩头，把这念头压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可就在这时，左眼忽然胀了一下。金光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野里的一切都变了。裂隙边缘的空气开始扭曲，浮现出一片山林的影子——古树倒地，泉水干涸，火光冲天。一只九尾狐在烈焰中挣扎，身影越来越淡。我看见一根断裂的图腾柱，上面刻着狐族圣印，和书院禁典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观星者……来救我们……”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我不认识她，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杂念，只有急迫和信任。
“你是谁？”我在心里问。
“青丘……公主。”她断断续续地说，“圣地……快撑不住了……结界……正在崩塌……”
画面突然晃了一下，出现一个白衣女子，被锁链缠住手腕，跪在祭坛中央。她的脸模糊不清，但眼神很亮，直直地看着我。下一秒，一只戴着青铜鬼面的手踩上她的背，把她压向地面。
我猛地闭眼，金光退去。
耳边传来陆九玄的声音：“你怎么样？”
“有人在叫我们。”我说，“青丘的人。她在求救。”
“你怎么知道是真话？”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但我信。”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那就去。”
我蹲下身，手掌贴在星石对应的地面上。能量还能用，符纹还在运转。只要找到共鸣点，就能启动传送阵。可我刚催动气息，星石又震了一下，这次是从内部传出一阵波动。
抬头一看，裂隙边缘多了一个人影。
透明的，几乎看不清轮廓，但我知道是谁。
司徒墨站在那里，像一道留在空气里的划痕。他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眉心。那一瞬间，我看到一段画面——少年时期的他跪在一座祭坛前，面前是一位穿白袍的女子。他递出一把断刀，刀身上有裂痕。他说：“若有一日我迷失，请以此唤醒我。”
那女子接过刀，点头答应。
画面消失。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化。原本透明的身形一点点凝实，皮肤有了颜色，衣服的褶皱也清晰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锁骨上的旧疤，呼吸变得稳定。
“怎么回事？”陆九玄上前一步。
“圣地结界……”他开口，声音有些哑，“能压制妖化。只要靠近那里，我就不会散。”
我盯着他：“你是说，你能回来？”
“暂时。”他看向我，“带我回去。我能帮你们。”
我没有犹豫，把手伸给他。他握住的那一刻，掌心是温的，不是虚影那种隔着水的触感。我把另一只手按回地面，星石立刻响应，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开来。
陆九玄站到另一边，抽出剑插入阵眼位置。银白色的剑身映出符纹的轨迹，能量开始流转。
“准备好了吗？”我问。
他们都没说话，只是站定位置。
我闭眼，引导星核之力注入阵法。地面震动，光圈一层层升起，把我们围在中间。传送阵启动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阻力——空间通道里窜出黑色火焰，像蛇一样缠上光阵边缘。
“是噬魂灯的火！”陆九玄挥剑斩去，剑锋扫过黑焰，发出刺啦声响。那些火丝断开又重组，不断往阵内钻。
“有人在干扰路径！”我说。
“改不了方向了。”司徒墨咬牙，“只能硬闯。”
光阵猛然收缩，再炸开时，我们已经被卷入通道。四周全是翻滚的黑雾，火线在身边掠过。我死死守住星石核心，不敢让气息断掉。余光看见司徒墨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护住我后背。陆九玄挡在前方，剑光不停闪动，劈开逼近的火焰。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实地。
光阵消散，尘土扬起。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塌的图腾柱，和梦里一模一样。远处是烧焦的树林，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也没有阳光。这里不像传说中的圣地，更像战场后的废墟。
高台之上站着一个人。
黑袍披肩，左脸戴着青铜鬼面，右脸布满灼伤。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脚踩在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上。那人影穿着白袍，长发散乱，双手被锁链束缚，正是我在梦里见到的女子。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司徒烈笑了。
“欢迎来到你们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