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刚落地，地面就震了一下。
叶蓁被一道红光卷起，直接甩向半空。她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锁在一团燃烧的火焰里。那火颜色发暗，像是从地底烧出来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形成一个牢笼。她抬手去碰，指尖刚触到边缘，整个人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发白。
“别动！”陆九玄冲上前，剑已经出鞘一半，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他撞上去，像撞在铁墙上，退了两步才站稳。
我也想动，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刚从虚影变成实体，四肢还有点发飘。我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然后慢慢走到叶蓁正下方抬头看她。
她也在看我，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动了动，但我听不清她说什么。
高台上站着司徒烈。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脚踩着一个跪着的人影。那人穿白袍，长发散乱，双手被链子绑着，头低着。我知道是谁。
他笑了，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废墟：“儿子，你回来了。”
我没答话。
“你能凝实，是因为圣地结界还在撑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它快塌了。只要它一塌，你就会重新变回虚影，再也不会回来。”
风刮了起来，带着灰和焦味。
“我可以让她活。”他抬起手，指向叶蓁，“只要你把九条尾巴，一条一条掰断，扔进噬魂灯里。”
陆九玄立刻看向我：“别信他！这是陷阱！”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司徒烈，只是盯着叶蓁。她还在那个火笼子里，脸色越来越差，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忍痛。
“你说‘换我来追你’的时候，是认真的吧？”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抖。
我笑了笑：“废话。”
然后我转头看向司徒烈：“你要我断尾？行啊。”
他眯起眼：“你敢？”
“我不光敢。”我抬起手，抓住身后第一条尾巴，“我还想早点断了它们。”
咔的一声。
我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肩膀猛地一沉。那条尾巴断开的瞬间化作一道蓝光，直冲天际，撞在火笼上。裂纹立刻出现在表面，叶蓁身体晃了一下，似乎轻松了些。
第二条。
又是一声脆响。血从我后背渗出来，顺着衣服往下流。这一条飞出去时，直接扎进了司徒烈胸口。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踩着的人影动了一下。
第三条、第四条。
每断一条，我都觉得身体轻一点。不是轻松，是真实感在减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开始发虚，呼吸变得费力。第五条断的时候，我单膝跪地，手撑在地上才没倒下。
第六条。
叶蓁在上面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抬头。
第七条。
陆九玄在旁边大吼：“住手！她不值得你这样！”
我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第八条。
天空开始变色，乌云翻滚。我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在往外漏，像是沙漏里的沙子，控制不住。断掉的地方不再流血，而是冒出微弱的光，像快熄的灯。
第九条。
我用尽力气站起来，抓住最后那条尾巴，用力一折。
咔。
全身剧痛，眼前发黑。我跪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但还在笑。
九道星芒全部刺入司徒烈体内。他的身体剧烈颤抖，面具下发出低吼，那只脚终于从人影背上挪开。
叶蓁的火笼炸开了。
她摔下来，被陆九玄接住。她挣扎着要过来，却被他死死抱住。
我以为结束了。
可风忽然大了起来。
一股黑色的气流从司徒烈身上爆发，卷起满地碎石。他站在原地，虽然受伤，却没有倒。他抬起手，掌心朝天，那些断尾化成的星芒竟被一点点吸回，重新缠绕在他周围。
“没有尾巴的狐狸。”他冷笑，“连当容器都不配。”
风越来越大，直接把我掀起来，甩向空中。我没办法抵抗，身体被卷住，像一片枯叶。我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散了，意识也开始模糊。
记忆突然涌上来。
我看见自己穿着战甲，站在一座祭坛前。面前是无数倒下的同族，他们的眼睛都闭着。我手里拿着刀，刀尖滴血。有人叫我名字，说我不该这么做。我说我是为了守护。
画面变了。
我跪在黑暗里，有人给我戴上枷锁。他说我背叛了血脉，必须被抹去记忆，贬入人间。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杀观星族。他不答，只是挥手让人拖走叶蓁的前世。
最后一幕。
我在火中奔跑，想去救她。可我的尾巴一条条被斩断，每断一条，记忆就少一段。直到最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人，我答应过要找到她。
风还在吹。
我悬在半空，浑身是伤。我能感觉到身体正在透明化，就像要重新变成虚影。
可我不想回去。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司徒烈。
“你说错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他皱眉。
“没有尾巴的狐狸。”我睁开眼，瞳孔已经变了，变成金色竖线，“也能撕了你的命。”
胸前忽然发热。
一股力量从心底升起，不是妖力，也不是星力，更像是某种更早的东西。它逆着伤口往上走，在我胸口凝聚成一块影子。那影子慢慢成型，像是一座碑。
碑面上有三个字：罪愆录。
这是我当年亲手立下的名字。我曾是狐族大将，执掌审判之权。我写下这碑，是为了记住自己犯过的错。
现在，它回来了。
司徒烈的脸色变了。
他挥手，妖风更强，想要把我压碎。可那块碑浮在我身前，挡住了所有攻击。它很小，只有巴掌大，但稳稳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以为断尾就能解脱？”他怒吼，“你生来就是我的子嗣，你的血为我而流！”
“那试试当你的墓碑。”我说。
话音落，碑影忽然放大，一道光扫过全场。司徒烈被震退几步，脚下的地面裂开。他低头看，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我漂在空中，身体已经快要看不见。但我还能动，还能说话。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看着他，“我是来终结你的人。”
风停了一瞬。
叶蓁从陆九玄怀里挣脱，站起身。她看着我，左眼开始发光，金纹在瞳孔里蔓延。
陆九玄握紧了剑，目光在我和司徒烈之间来回。
高台上的白衣人影缓缓抬头，第一次露出了脸。
司徒烈盯着我，面具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噬魂灯从袖中飞出，悬在头顶，灯焰暴涨。
“那就让我看看。”他低声说，“没了尾巴的狗，怎么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