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克的冰雪似乎永不消融,将郊外别墅的寂静凝固成一种无形的重压。
沈逸的腿伤几近痊愈,拐杖也换成了更轻便的手杖,行动自如了许多。
彼得罗夫来访的频率却降低了,眼神中褪去了几分商人的圆滑,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
沈逸心里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这天下午,彼得罗夫没有预先通知,突然径直踏入了阳光房。
他身后紧随着一个男人。
此人身材高大挺拔,身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虽未佩戴任何标识,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军人特有的冷硬气质。
他面容冷峻,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般锐利而缺乏温度,当目光落在沈逸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估量感。
“沈,给你介绍一位重要的朋友。”彼得罗夫的语气中透着罕见的郑重,“这位是伊戈尔·维克托洛维奇将军,他对你的研究......非常感兴趣。”
将军!沈逸的心陡然一沉。
他最担忧的情形终究还是发生了。
蓝晶的价值,终究引来了国家力量的直接介入。
“沈逸先生,”伊戈尔将军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彼得罗夫向我报告了你的情况,以及你带来的那种……奇异的蓝色晶体。我们开门见山,鄂勒斯军备亟需这项技术。它所代表的能源材料前景,对国家安全和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沈逸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上对方的凌厉目光:
“将军阁下,感谢您的厚爱。但我必须严正声明:首先,我是中国公民,我的研究成果理应服务于我的祖国。其次,关于蓝晶的核心技术,它涉及极其复杂的合成工艺和理论基础,并非我个人能够掌控或转移。”
伊戈尔将军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讥笑,仿佛在听一个非常拙劣的托词:
“国籍?在真正的国家利益面前,个人的归属感可以重新定义!至于技术……我们拥有全鄂勒斯最顶尖的实验室和资源,足以为你提供一切所需。只要你愿意合作,身份、地位、财富,甚至……一个新的家庭,都能轻易满足你。”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门外,安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新的家庭?沈逸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脊椎直蹿脑门。
对方不仅觊觎他的技术,更意图彻底斩断他的归途。
“很抱歉,将军,彼得罗夫先生。”
沈逸挺直身躯,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我无法答应你们的要求。我的根在中国,我的家人也在那里等我。核心技术,我绝不会泄露。”
阳光房内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彼得罗夫面沉如水,而伊戈尔将军的眼神则彻底冰结,宛如深冬的湖面。
“沈逸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请求,而是当前局势下的必须抉择。”
伊戈尔将军缓缓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
“你掌握着可能颠覆世界格局的钥匙,而这把钥匙,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潜在对手的掌中。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屑地瞥了沈逸一眼,对彼得罗夫微微颔首,便甩手大步流星地离去。
彼得罗夫凝望着沈逸,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沈,你太固执了。伊戈尔将军……他代表的力量,不是我能抗衡的。你这样做,令我十分为难。”
沈逸默然不语,他心知肚明,从这一刻起,他将面对的,不再是商人的利诱,而是国家机器的沉重威压。
送走伊戈尔将军后,彼得罗夫立刻被唤至了书房。
伊戈尔将军其实并未离开,正背对着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窗外萧瑟的庭院。
“他拒绝了!”彼得罗夫低声禀报。
“意料之中。”
伊戈尔将军的声音冰冷刺骨,“中国人,特别是这一代的企业家,对故土和家庭的执念异常深厚。仅凭利益和威胁,恐怕难以让他屈服。”
“那您的意思是?”
“必须加强控制。绝不能在他交出核心技术之前,离开鄂勒斯。”
伊戈尔将军转过身去,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精光,
“既然情感是他的致命软肋,那就充分利用到底。那个护士安娜,不是对他颇有情意吗?让她再加把劲。必要时,可采取某些……极端手段。
让他在这里留下血脉,一旦有了孩子,中国人那种根深蒂固的责任感,就会如最坚固的锁链般,将他牢牢束缚在这片土地上。”
彼得罗夫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非常手段”的含义。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将军。我会安排的。”
当晚,彼得罗夫叫来了安娜。
在密闭的书房里,他不再是那个和蔼的商人,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安娜,沈逸对我们,对鄂勒斯的未来至关重要。伊戈尔将军已经亲自过问。他现在态度坚决,我们需要你……更进一步......”
安娜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挣扎,但更多的是对彼得罗夫和背后力量的深深畏惧,以及……内心深处对沈逸那份无法自拔的迷恋与守护。
“我该怎么做,彼得罗夫先生?”
“你已经不是个生手了……在男女之事上,你应当懂的。让他从肉体到灵魂都彻底离不开你。”
彼得罗夫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必要时,不妨动用一些……特殊辅助手段。我这里备有一种新型药剂,无色无味,能最大限度地瓦解戒备、放大感官刺激……你该明白怎么做。只要他能留下,无论采用何等方法,你都将成为最大的功臣。”
他递给安娜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少量透明的液体。
安娜颤抖着手接过瓶子,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道德、职业操守、命令与私情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和交战。
最终,对沈逸的占有欲和对彼得罗夫(以及背后势力)的恐惧占据了上风。
她紧紧攥住药瓶,低下头,低声说道:“我……我会尽力的。”
夜深人静,别墅沉浸在寂寞的阴影中。
沈逸因白天的对峙而心绪郁结,辗转难眠。
安娜端着杯热牛奶悄然步入房间,声音异常轻柔,裹挟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沈先生,喝点热牛奶吧,有助于睡眠。”沈逸毫不迟疑地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牛奶中渗出极淡的、几近无迹的异样甜味,他以为是安娜添了蜂蜜。
不久,他的视野渐渐模糊,一股异样的燥热自体内深处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却弥漫着一种朦胧而诱人的魅惑,深深沉入了梦乡。
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心跳狂乱如擂鼓,呼吸灼热而急促。一股原始的、强烈的冲动如同脱缰野马,猛烈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抵达巅峰时,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愉悦和舒爽。
梦中是南极皑皑白雪的冰原,貌似林晓的半个身影异常清晰地浮现,他狂喜地追逐过去,“晓晓……”
林晓素面朝天,毫无修饰,乌黑长发及腰,肌肤如雪般白皙,背对着他,他狂热地将她拥入怀中,可林晓的下半身仿佛被冰封住一般,他拼命扒开雪层一看,林晓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条蛇的身子,在透明的冰层下蜿蜒曲折地蠕动。
沈逸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下。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指针指向了深夜,天还没亮,周遭依旧是沉闷的寂静。
他伸手一摸旁边,林晓不在身旁,又吓了他一跳,明明刚才还感觉有一个温软的身体依偎着自己。
林晓去哪里了?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先是做了一个春梦,接着又陷入了恐怖的恶梦。
可是昨晚的经历如此真实,这阵子腰部还隐隐作痛,不是病痛的感觉,更令人诧异的是,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那女人肯定不是林晓,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也迷迷糊糊的,可是他对女人身体是极其敏感的,她的腰肢更细软些,皮肤也要嫩滑些,她呻吟的声音更狂热些。
他越想越毛骨悚然了,难道是臆想招惹了鬼灵的东西上身,风浪拼杀他都没有害怕过,可这一次他惊恐地不敢往下想。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味起彼得罗夫和伊戈尔将军耐人寻味的话,大脑中稍稍理出点头绪。
“沈先生,喝点热牛奶吧,这有助于睡眠。”安娜晚上照例又递上一杯热牛奶。
她只穿着件粉色单薄的丝质睡裙,坐在沈逸的床边,看着他把牛奶慢慢喝完,软软地躺倒在床上,似乎又进入了温馨的梦乡。
安娜没有离开,而是也顺势躺到了沈逸的身边。
她看着沈逸在药物作用下迷乱的神情,看着他眼中将自己错认成林晓的深情与渴望,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和一种扭曲的快意。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滚烫的额头和紧绷的脸颊。
“是我……亲爱的……”
她模仿着想象中林晓可能有的温柔语调,点燃情欲的引线。
沈逸残存的理智在汹涌的生理欲望和强烈的情感投射下彻底崩断。
他低吼一声,猛然翻身,将身旁的温软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压抑、痛苦、思念和无助感,尽数宣泄在这个他误以为是林晓的幻影之中……
窗外,莫斯克的夜寒冷彻骨。
窗内,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迷情与背叛。
道德的边界在欲望与算计中渐渐模糊不清,只留下了一室旖旎而沉重的喘息,以及一个注定更加错综复杂的明天……
而在内华达州荒凉公路旁的一座破旧汽车旅馆内,南光(伊桑)正蜷缩在约翰牧师身旁,睡得并不安稳。
他稚嫩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梦境中依然躲避着追捕。
他胸前的蓝晶吊坠,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光芒,犹如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感应着远方血脉相连的父亲那剧烈波动的生命轨迹。
那光芒突然毫无征兆地急促闪烁起来,如同被无形的手指不断拨弄的烛火,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着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灼热感,穿透薄薄的睡衣,烙印在幼嫩的皮肤上。
他猛地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似乎被噩梦紧紧扼住了呼吸。
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滚动着,残破的梦境碎片里,无尽的黑暗在身后蔓延,追逐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蜷缩起身躯,小小的脊背高高弓起,几乎要将自身完全埋入身下那散发着陈旧霉味的薄毯之中,寻求一丝微不足道的庇护。
窗外,荒原的风呼啸着掠过汽车旅馆斑驳的外墙,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更凸显这间简陋房间里的寂静与不安,深重如海。
命运的绳索,正以最不堪的方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