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克郊外的别墅,仿佛被时光遗忘。
沈逸的腿伤在安娜·索切那娃无微不至的照料和西诺夫医生定期细致的复查下,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他已经能够借助拐杖,在别墅一层的空间里缓慢行走,甚至可以在安娜的搀扶下,走到别墅外那片覆满白雪的松林小径上短暂散步。
然而,身体的康复并未带来心灵的解脱,反而使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那无形牢笼的禁锢。
彼得罗夫所提供的“舒适”与安娜的“温柔”,正悄然编织成一张越来越紧密的网。
安娜的情感,如同西伯利亚的早春,在冰封之下悄然萌动,如今已变得清晰、大胆而火热。
她的护理早已超越了职业的疆界。
为他擦拭身体时,她的指尖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留恋,依依不舍;
帮他按摩腿部肌肉时,力道精准而轻柔,却裹挟着一股无法忽视的亲昵;
她不再避讳更衣、如厕等贴身协助的时刻,动作行云流水,紧贴他后背的胸脯起伏着灼热的情欲,仿佛理所当然,那双碧蓝的眼眸里,滚烫的情感几乎要满溢而出......
有时,在阳光房,她会紧挨着他坐在沙发上,身体紧贴,身上淡淡的、混合消毒水与某种冷冽香水的魅惑气息,缭绕在沈逸鼻尖。
她会向他讲述莫斯克剧院的芭蕾舞、红场的庄严景象,以及她家乡顿河平原的辽阔风光。言语间洋溢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厚爱,同时隐晦地暗示留下如鸳鸯戏水般生活的美好和期待。
“沈,你看,莫斯克的冬天虽然冷,但室内总是温暖的。”
一次,当他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出神时,安娜轻轻将手覆盖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声音柔媚动人,
“也许……这里可以成为你一个新的生活开始?”
沈逸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和微微的颤抖。
他心头警铃狂响,却无法粗暴地推开这份少女情窦初开的深情。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端起水杯,试图掩饰内心的汹涌波澜,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
“安娜,谢谢你。但我有妻子,有儿子,他们在等我。”
安娜的眼神瞬间黯淡,随即又燃起更执拗的光芒。
“你的妻子……她还好吗?你们分开那么久了……”
她未再言明,但话语里的暗示已不言而喻——漫长的分离,生死未卜,何必苦苦坚守?
沈逸的心像被针猛扎了一下。
林晓和南光,是他情感中绝不可触碰的底线,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信念。
他默默地转过头,再度凝望窗外,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感情壁垒。
彼得罗夫暗中洞察这一切,却采取了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姿态。
来访时,看到安娜与沈逸之间那种微妙的情愫氛围,他眼中常会掠过一丝算计的欣喜光芒。
他不再频繁与沈逸探讨技术,反而更像一位关怀晚辈的长者,偶尔打趣道:
“沈,安娜是个好姑娘。你看,她把你照顾得多妥帖。在我们俄罗斯,这样的女人堪称珍宝。要是你能留下来,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实验室,资源,甚至……一个家。”
沈逸明白,这温情脉脉的背后,潜藏着更深层的利益捆绑。
彼得罗夫渴望利用安娜这根情感的丝线,将自己牢牢地拴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最终心甘情愿地交出蓝晶的秘密。
他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仿佛陷入了黏稠的泥沼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他只能更加专注于复健,急切地期盼摆脱拐杖的束缚,以获取更多的行动自由。
他悄然观察,搜寻着别墅安保的漏洞,留意着任何可能向外传递信息的机会。
他甚至开始尝试,在安娜不注意的时候,用极其隐蔽的、类似摩斯电码的节奏敲击桌面或床沿,渴望这微弱的信号能被外部某种可能存在的监听者捕捉到。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加州硅谷上空,危机如同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科技节上的意外,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科技辅导员科恩几乎可以肯定,伊桑·安德斯和他的吊坠非同寻常。
他没有立即报告给灰岩公司——他想独吞这份“功劳”,或者至少卖个好价钱。
他开始利用职务之便,更加频繁地“关心”伊桑,试图套取更多信息,甚至偷偷用手机拍摄伊桑和吊坠的照片。
约翰牧师敏锐地察觉到了科恩那不寻常的关注以及南光日益增长的不安。
南光晚上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哭着醒来,说梦到“蓝眼睛的坏人”要来抓他。
约翰知道,硅谷一刻都不能再待了。
他当机立断,以“玛丽家乡有急事”为由,迅速为南光办理了退学手续。
他们再次打包行囊,准备连夜离开圣何塞。
这一次,他们不敢再投靠亲戚,约翰决定开车驶向更偏僻的内华达州小镇,找一个汽车旅馆暂时落脚,再作长远打算。
然而,灰岩公司的动作更为迅捷。
就在安德斯一家慌忙整理行囊的傍晚,一辆无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无声无息地停靠在他们公寓街对面的阴影中。
车内,几名身着便装、眼神锐利、动作利落的男子紧盯着屏幕,屏幕上正显示着南光的照片及公寓的实时热成像图像。
“目标确认在家。监护人正匆忙收拾行李,疑似准备转移。”
“行动指令:当目标离开公寓、进入车辆时立即拦截。优先确保‘钥匙’安全,必要时可对监护人施加非致命武力。”
“收到。”
夜色渐浓,路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昏黄的光圈。
约翰提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玛丽紧紧牵着南光的手,疾步奔向路旁那辆破旧的老轿车。
南光似乎预感到了危险,死死抓着胸口的吊坠,小脸煞白,惊恐不安地频频回头张望。
就在约翰拉开驾驶座车门,正要招呼玛丽和南光上车的瞬间——
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破寂静!
那辆黑色厢型货车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一个急刹,横挡在老轿车前方!
侧滑门猛地拉开,四名彪形大汉纵身跃下,猛扑而来!
“约翰!”玛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本能地将南光牢牢护在身后。
约翰反应极快,猛地将玛丽和南光往车后一推,大吼道:
“快跑!”同时他急转身,试图挡住冲来的不速之客。
但对方训练有素,一人轻松隔开约翰笨拙的阻挡,另一人径直伸手抓向南光!
“放开我!爸爸——!”
南光惊恐地尖叫起来,胸口的吊坠在极度恐惧和挣扎中,猛然爆发出了一团耀眼的、强烈的蓝色光芒!
光芒宛若一道小型冲击波,瞬间将抓住他手臂的壮汉弹开一米多远,重重摔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就连在车内指挥的行动组长德卢卡也猛地挺直身体,眼中闪烁着震惊与狂喜的光芒:
“能量外放!确认!是‘钥匙’!抓住他!”
另外三人见状,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
“伊桑!”
约翰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一人的腿。
玛丽也尖声呼喊着,用皮包狠狠砸向另一人。
混乱中,南光被剩下的那名壮汉一把抓住,强行抱离地面。
南光蹬打着,哭喊着,拼命挣扎,吊坠的光芒忽明忽暗,周围的街灯仿佛也受到了影响,疯狂地闪烁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刺耳,警车呼啸而来!
原来是隔壁邻居被外面的骚动和刺眼闪光惊动,匆忙报了警!
灰岩公司的人动作猛然一滞。
德卢卡在耳机中气急败坏地吼道:“警察来了!快撤!”
抓住南光的壮汉心有不甘地松开了手,与同伴迅速退入厢式货车。
货车发出一声咆哮,瞬间如离弦之箭般加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约翰和玛丽惊魂未定,紧紧抱住吓坏了的南光。
警察赶到现场,只看到一片狼藉和相拥哭泣的一家人。
“先生,女士,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助吗?”
约翰看着怀中瑟瑟发抖、吊坠光芒已渐渐隐去的南光,又瞥了眼消失在街角的货车,心中充满了强烈的后怕和更深沉的绝望。
他深知,报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那些人的目标明确,就是南光。他们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他必须带着南光,彻底从这个地界上消失。
在莫斯克的别墅中,沈逸刚刚结束一组极其艰难的复健,安娜正用温热的毛巾为他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眼神柔情似水。
他浑然不知,就在刚才,他远在异国的儿子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劫难,而那枚维系着他们父子情感的蓝晶吊坠,终于在巨大危机中,显露出了潜藏已久的惊人力量。
风暴,已经登陆。
温柔的枷锁与赤裸的危机,究竟哪一方会先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