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月虽未言明,但这两年多的时间相处,沈培风何等了解她。
那轻轻交握却微微用力的指尖,那望向窗外无尽黑夜时一闪而过的空茫眼神,都泄露了她平静外表下的不舍与牵挂。
仅是一瞬间,沈培风心中亦被这股离愁别绪所填满,更夹杂着浓浓的愧疚。
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徐贞月能靠在自己的肩头。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沉默无言。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平静而了然的面容。
圣旨的荣耀尚在他们夫妻二人心中未散,这封来自京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信件所引发的年后的一系列事宜,又让夫妻二人重燃斗志。
沈培风是一定要科考的,且要努力一次就过,如此,才对得起家人对自己的默默支持。
而徐贞月,誓要将两种良种推广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黎民百姓能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直到屋外钱妈妈的声音响起,告知徐贞月已经烧好了热水,随时可以过去沐浴,两人这才缓缓起身。
连着三日的劳累,已让徐贞月疲惫不堪,好好地泡个澡,更能驱散她一身的疲惫。
等徐贞月沐浴归来,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皂角的清新气息时,沈培风果然还在烛光下,手中拿着书,却并未翻动,目光落在跃动的火苗上,显然在出神。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随着她而移动。
烛光柔和了她略显疲惫的眉眼,乌黑的长发未干,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脸庞愈发素净。
沈培风不禁想到,没了孙秀兰的磋磨,他的月儿气色愈发好了,整日心情也不错,身体元气得到了补充,看着竟像二十出头的年纪。
不知和她站在一处,自己会不会显老......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今后要好好保养,不能让月儿嫌弃。
徐贞月并不知道沈培风的心思,她走到炕边坐下,拿起干燥的布巾,有一搭没一搭地绞着发尾。
在沈培风看来,她是在发呆,或是脑海中在想事情。
实则,徐贞月正在看自己的系统商城,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合适拿出来给沈培风科考用的书。
总不能只靠齐豫珩为他找来相关书籍和往年试卷,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得出把力。
见妻子有些心不在焉,沈培风便放下书,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布巾,站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长发。
他的手指偶尔穿过她微凉的发丝,触碰到她的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酥麻感。
徐贞月像浑身被电击一样,打了个激灵。
她右手搭到自己左肩上,按住了沈培风的左手,侧过头看向沈培风,温柔道:“培风,你也去泡泡澡,这几日你也跟着累到了,可舒缓舒缓心神。”
刚才她特意让厨房又烧了热水,配上她精心调制的药浴药包,简直不要太完美。
沈培风低笑一声,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直到将她的头发擦得半干,只剩下发尾还有些湿润,这才罢休。
他将布巾顺手带出去,转身进了洗浴房。
等他再进屋时,发现徐贞月已经铺好被子沉沉睡去。
炕被烧得暖暖的,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他竟能看到徐贞月的嘴角有些下撇,想来心里并不高兴。
沈培风无奈一笑,转身去将烛火拨得更暗了些,只留下一豆微光,勉强能照亮炕边方寸的距离。
躺上炕后,他习惯性地伸出手臂,将徐贞月搂到自己怀里。
熟睡中的徐贞月并不排斥,反而环住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
沈培风不敢有任何动作,既怕吵醒怀里的人儿,也怕自己再受到撩拨。
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冬夜寒寂,屋内,一灯如豆,两人相拥而眠,呼吸也逐渐同步。
翌日天亮,徐贞月都还在睡梦之中。
沈培风动作轻柔地起身,又为徐贞月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
他刚走到廊下,便看到钱妈妈已经带着人在灶间忙碌,见到他连忙过来听吩咐。
“夫人昨夜睡的晚,且让她多睡会儿,不必急着叫起。”
钱妈妈点头应下。
沈培风又低声道:“早膳准备些清淡温补的,若是作坊或田庄上有人来找,若非急事,都先让大爷或二爷处理,回头再报与夫人。”
钱妈妈又是连连点头,恭敬回道:“老爷放心,老奴晓得的,定不让旁人扰了夫人休息。”
她是家中老人了,向来知道自家老爷夫人夫妻和睦恩爱,就算老爷不过来吩咐这几句,她也不会去吵醒徐贞月。
沈培风洗漱过后,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去隔壁耳房带两个儿子去了。
怀瑾和怀瑜已经两岁,会断断续续说好多话,尤其这段时间人多,他们也跟着学舌,话变得格外多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沈培风也好好教教孩子。
等徐贞月起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芊凝静静地坐在外祖母身边,跟着学绣花,她手巧,已能绣一些简单的花样,上个月还刚自己给爹娘都做了一双袜子,袜子最上方还绣了月亮和云纹的花样。
芊纭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外祖母的另一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往下一点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想学绣花,只想睡觉。
怀瑾和怀瑜小小两只,也被沈培风安排坐在他们的专属座椅上,听沈培风给他们讲一些忠孝节义的故事。
怀瑾听得认真,但怀瑜也和芊纭差不多的样子,双手搭在面前,小脑袋歪在胳膊上,眼看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徐贞月舒展了下胳膊,整个人焕发了精神,朝孩子们走去。
陪伴孩子们,怎么可以少了她这个当娘的呢?
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不一会儿,钱妈妈端来还是温热的肉粥和咸菜,徐贞月简单应付两口便去了庄子里。
今日起,该有衙役过来取红薯和土豆了,她不得不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