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上一层血色,沈渔拖着伤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赶回李家村。
左臂的剧痛与麻木感交替袭来,新注入的毒素与原有的尸毒相互纠缠,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若非刚刚突破“凝渊”之境,灵力质变,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他心中焦急。那诡异黑影虽被惊走,但难保不会有同伙,或者去而复返。必须尽快离开。
远远地,李家村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炊烟袅袅,看似一片宁静。但沈渔的心却猛地一沉——他敏锐地察觉到,村子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压抑气息。
不是阴邪鬼气,而是一种……如同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冲到了那间熟悉的茅屋前。
柴门紧闭,门栓完好。
“丫丫!开门!是我!”沈渔压低声音喊道。
门内寂静无声。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不再犹豫,肩膀用力一撞!
“砰!”
并不结实的柴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景象,让沈渔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李老丈依旧昏迷在床榻上,呼吸微弱。而丫丫,则蜷缩在灶台旁的角落里,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事物。
她看到冲进来的沈渔,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屋子的中央。
沈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屋子中央那张破旧的木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是阴影,不是雾气,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无”。它只有拳头大小,悬浮在桌面上方,无声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熟悉的死寂与归无之意。
与黑剑的力量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在这团微型黑暗的旁边,桌面上,还放着一枚颜色深紫、表面有天然云纹的玉简。与沈渔怀中那枚记载着《镇渊清秽本愿经》的玉简,一模一样。
沈渔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是幽渊!
只有他,才拥有如此恐怖而精纯的“归寂”之力!也只有他,才可能拥有这真正的《镇渊清秽本愿经》玉简!
他来了?或者说,他的力量,已经能够以这种方式,跨越空间降临?
他留下这团黑暗和玉简,是什么意思?警告?指引?还是……另一个无法理解的意图?
沈渔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他看着那团缓缓旋转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幽渊那双星空般的眼眸,正透过这无尽的虚无,静静地注视着他。
师父的警告在耳边回荡:“永远不要探究你师兄的下落!”
可他不仅探究了,还将这恐怖的存在从沉睡中“惊醒”。如今,这因果,以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再次找上门来。
丫丫依旧在角落里发抖,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沈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此刻任何慌乱都于事无补。他必须冷静。
他缓缓走到桌边,目光首先落在那枚新的玉简上。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依旧是《镇渊清秽本愿经》,但内容……更深了。不仅仅是“凝渊”之境,后面还包含了如何稳固心渊,如何以心渊之力引导、驾驭外邪,甚至……提到了如何以自身心渊,去“共鸣”更深层次的“寂灭之源”。
这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和净化之法,更像是一种……主动靠近、理解乃至利用那终极“虚无” 的禁忌知识!
沈渔的心跳漏了一拍。幽渊给他这个,是想让他走上同样的路吗?
他移开目光,看向那团缓缓旋转的微型黑暗。
它就在那里,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它没有散发出攻击性,只是纯粹地“存在”着,仿佛一个坐标,一个……通道?
沈渔凝视着它,许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团黑暗,而是拿起了那枚新的玉简,贴身收好。
随即,他转身,不再看那黑暗一眼,走到角落,将吓得几乎瘫软的丫丫轻轻抱在怀里。
“别怕,丫丫,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是《镇渊清秽本愿经》带来的沉静意蕴,“哥哥在这里。”
丫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小声地啜泣起来。
沈渔抱着她,走到床榻边,看着昏迷的李老丈,又看了看桌上那团如同眼睛般注视着他的黑暗。
去意已决,且刻不容缓。
无论是那诡异的黑影,还是桌上这团代表着幽渊的黑暗,都意味着此地已沦为是非之所。
他必须带着爷孙俩立刻离开,找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而幽渊留下的玉简,或许……是危机中唯一的指引。
他快速收拾了必要的物品,将李老丈用绳索小心地固定在背上,然后抱起丫丫。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给予他短暂庇护的茅屋,以及桌上那团依旧在无声旋转的黑暗,沈渔毅然转身,踏着渐浓的夜色,离开了李家村,融入了茫茫山野之中。
前路未知,吉凶难料。
但他已别无选择,只能背负着沉重的因果与希望,沿着这条被黑暗标注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桌上的那团黑暗,在沈渔离开后,又缓缓旋转了片刻,最终如同泡影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满室的死寂,与一个被彻底改变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