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角落的卡座像喧嚣海洋里一座孤岛。
聂淮和施屿已经占据了卡座一侧,两人面前摆着骰盅和酒杯,动作熟练地摇着、猜着、喝着,自成一方安静(相对)的小天地,偶尔低声交流一句,眼神交锋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另一边,齐理和唐珏则完全是另一个画风。
两人正对着,胳膊挥舞,嘴里念念有词,玩着节奏越来越快的甩手。
齐理明显处于下风,手忙脚乱,频频出错,面前的罚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脸都喝红了。
“哈!又错!”唐珏得意地喊停,手指点着齐理,“喝!”
齐理认命地抓起杯子灌下去,苦着脸。
聂淮恰好结束一局,骰盅一开,赢了施屿一杯。
他慢悠悠地端起自己赢的酒抿了一口,目光扫过旁边输得惨兮兮的齐理:“齐少,明知道唐珏这货运气邪门,逢赌必赢,你还上赶着送人头?嫌酒不够喝?”
齐理被戳中痛处,加上酒精上头,梗着脖子不服:“哼!聂淮你懂个屁!小爷我可以输一百次!一千次!但只要赢唐小珏一次……”他打了个酒嗝,指着正得意晃着脑袋的唐珏,声音陡然拔高,“只要赢一次!他就得趴这儿!懂不懂?战略性消耗!”
唐珏刚赢了一局,心情正好,闻言嗤笑一声,抓起一颗爆米花精准地砸在齐理脑门上:“少放狠话。”
齐理:“……”
气得抓起酒杯又闷了一口。
游戏继续。
几轮下来,唐珏也灌了不少,酒精混着之前的兴奋劲儿一起上头,白皙的脸颊染上薄红,眼睛亮得惊人。
齐理更是不用说,输得找不着北。
“不玩了不玩了!”唐珏把手里最后一点爆米花塞嘴里,猛地站起来,感觉卡座都困不住他了,“动起来!齐理!蹦去!” 他一把拉起晕乎乎的齐理。
两人像脱缰的野狗,冲出卡座的保护圈,一头扎进卡座前方那片不算宽敞、但足够他们蹦跶的空地。
震耳欲聋的节奏瞬间包裹全身,头顶旋转的激光束切开迷蒙的烟雾,唐珏那头紫毛成了最晃眼的标志,随着他毫无章法但充满生命力的蹦跳甩动。
齐理在旁边跟着瞎扭。
聂淮看着那两个在光影烟雾里群魔乱舞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跟施屿吐槽一句,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幽蓝的光映亮他镜片。
【Z】:刚回A市,在哪。
聂淮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点了点,目光从信息上抬起,再次投向那片疯狂扭动的空地——
唐珏正闭着眼,甩着他那颗招摇的紫毛脑袋,笑得没心没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聂淮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了几下,回了个简洁的定位信息。
然后,像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任务,随手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发出“嗒”一声轻响。
“到你了。”他转向身边的施屿,拿起自己的骰盅,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仿佛刚才那条来自某位的查岗信息从未出现过。
施屿没问什么,平静地拿起自己的骰盅,修长的手指扣住盅底,手腕轻晃,骰子在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蹦了不知多久,震耳的音乐和酒精在血液里烧,唐珏感觉自己脚下有点飘,眼前的光影也开始糊成一片。
他甩了甩发晕的脑袋,卷毛扫过发烫的额头。
就在这迷迷瞪瞪的当口,卡座那边好像……多了个人影?
他眯起眼,努力聚焦。
靠!不是幻觉!
周燃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那么闲散地靠在聂淮旁边的卡座沙发里。
身上还穿着件挺括的黑色风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点长途飞行的倦色,可那双眼睛,在昏暗迷离的光线下,正牢牢锁在他身上。
嘴角……好像还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得唐珏心里毛毛的。
周燃没说话,也没起身,就那么坐着,像尊突然降临的佛像。
“哟?”聂淮倒是挺淡定,手里还捏着骰盅,偏头看了周燃一眼,“刚下飞机就杀过来了?够拼的。” 语气带着点调侃。
“嗯。”周燃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倦意浓得化不开。
他目光没离开过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你那摊子事儿,搞定了?”聂淮一边跟周燃说话,一边手指在桌下飞快地给旁边的施屿比了个复杂的手势,脸上还一本正经。
施屿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了聂淮的作弊信号,淡定地开了自己的骰盅:“开你。喝。”
聂淮:“……” 无奈地端起杯子灌了一口。
“还没有。”周燃这才回答聂淮刚才的问题,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啧,”聂淮放下杯子,推了推眼镜,在周燃的倦容和远处蹦跶的唐珏之间扫了个来回,“事儿没完就大老远飞回来……你这不纯属给自己找罪受么。”
周燃没接这话茬,因为那个紫色的身影已经摇摇晃晃、目标明确地朝他扑过来了。
“周……周燃?”唐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整个人软绵绵、毫无章法地就往周燃怀里栽。
周燃手臂极其自然地一伸,稳稳当当接住这颗‘紫色炮弹’。
温热的、带着酒气和蹦迪后热气的身体瞬间填满怀抱。
他无奈地低头,看着怀里人晕乎乎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睛:“唐老师,玩得挺开心?”
唐珏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发出满足的咕哝:“嗯……开心……”
声音含混,带着浓浓的睡意和醉意。
浓烈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沐浴露味道,直往周燃鼻子里钻。
周燃眉头蹙了一下。
喝了不少。
另一边,施屿也站起身,走到还在空地边缘瞎扭、明显喝高了的齐理旁边,没说话,只是伸手,精准地扣住齐理的手腕,力道不大,直接把人摁回了卡座沙发里。
齐理被摁得一屁股坐下,晕乎乎地抬头,这才看清卡座里多出来的人,舌头都大了:“……燃……燃哥?嗝!你……你啥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