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钻进聂淮订好的西餐厅包间,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大厅隐约的人声,唐珏才像被抽了气的河豚,肩膀垮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刚才在外头,生怕哪个角落冒出个粉丝认出他,走路都绷着,累得慌。
齐理大喇喇地在唐珏外侧的椅子上坐下,看他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儿,啧了一声:“珏啊,瞎紧张啥?你那帮粉丝,脑子里估计还定格在你那粉毛白毛的造型呢,谁认得出来你现在是个紫毛?安啦安啦!”
语气欠嗖嗖的。
“滚蛋!”唐珏没好气地抬脚就踹在他小腿上,力道不轻。
对面,聂淮和施屿已经落座。
聂淮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里,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扫过菜单,一只手搭在了旁边施屿的腰侧。
施屿身体僵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抬手,用手肘轻轻推了推那只手。
没推动。
聂淮纹丝不动,仿佛那只手就该长在那儿。
施屿动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还在互相瞪眼的唐珏和齐理:“吃什么。”
菜单刚递到中间,唐珏眼疾手快,唰一下抢了过去,得意地冲慢了半拍的齐理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嘲笑:“看见没?菜,就多练。”
齐理气得直翻白眼:“唐小珏你!”
唐珏才不理他,手指在菜单上利落地点了几下,直接按铃叫来了服务员。他指着菜单,声音清亮:“一份西冷牛排,七分熟,配黑椒汁,谢谢。”
齐理立刻抓住他点餐的‘把柄’,捏着嗓子模仿某种腔调:“哎哟喂~珏啊~人家讲究点的都是吃五分熟,嫩着呢~你这七分,老了点吧?”
说完还故意扭了扭肩膀。
唐珏被他恶心坏了,抓起桌上的餐巾卷就抽在他胳膊上:“滚!那你生啃去!别吃熟的!”
服务员拿着点好的单子退出去,包间里暂时安静下来。
唐珏和齐理两颗脑袋立刻凑到一起,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幼稚把戏。
没过几秒,就见两人面对面坐好,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掌摊开悬在半空,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经典的拍手游戏。
“啪!”
齐理率先发难,一巴掌又快又狠地拍在唐珏手背上,声音清脆响亮。
“嗷——!!!” 唐珏瞬间缩回手,疼得龇牙咧嘴,卷毛都炸起来几根,怒目瞪着齐理,“齐理!!!你丫给我等着!!”
攻守互换。
唐珏眼神凶狠,手掌悬空,寻找着最佳时机。
齐理一脸戒备,手掌准备随时撤退。
就在齐理的手掌因为紧张微微后缩的瞬间,唐珏眼中精光一闪,手掌带着风声猛地劈下!
“啪——!!!”
这一下力道十足,声音比刚才还响!
“嗷嗷嗷!!!” 齐理猛地抽回手,捂着通红的手背直跳脚,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我靠!唐小珏!你谋杀啊!!太狠了吧!!!”
两人隔着桌子怒目相向,一个揉着手背呲牙咧嘴,一个甩着手腕眼神挑衅,眼看新一轮‘战争’一触即发。
“咳。” 施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即将点燃的火药桶上。他眉头微蹙,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幼稚鬼,“别闹了。餐来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游戏终结的意味。
几乎是同时,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前菜沙拉走了进来。
唐珏和齐理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悻悻地收回目光,偃旗息鼓,总算老实坐好。
只是眼神还在空中噼里啪啦地交锋,无声地传递着下次再战的讯号。
聂淮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带着点看透一切的玩味,轻轻摇头。
施屿没再说话,只是拿起刀叉,目光落在眼前的沙拉上,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正经事。
包间里暂时只剩下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齐理对着自己通红的手背嘶嘶吸气的滑稽声音。
直到主菜牛排带着滋滋作响的热气和浓郁肉香被端上桌,才彻底转移了那两只‘小学生’的注意力。
“哇!我的肉!”齐理瞬间忘了手疼,眼睛放光。
唐珏也顾不上跟齐理置气了,拿起刀叉,对着自己那份七分熟的西冷,磨刀霍霍。
食物的诱惑力,暂时压倒了幼稚的胜负欲。
终于。
牛排盘子见了底,齐理灌了口冰水,满足地打了个嗝儿,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唐珏:“哎,珏啊,待会儿干嘛去?回家挺尸?”
唐珏正慢悠悠地叉着最后一块西兰花,闻言眼皮都没抬:“不知道。没啥事儿就回家呗。”
齐理一听,眼珠子骨碌一转,立马凑过去,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蛊惑:“啧,回家多没劲。嗨去?老地方新开了个场子,听说不错。”
唐珏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立刻搭腔。
“啧,”齐理一看他犹豫,立刻使出激将法,拖着调子,“怎么着?我们唐大明星……不会是怕了吧?”
“谁怕了!” 唐珏瞬间炸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里的叉子差点戳到盘子,“去就去!小爷我怕过谁!”
对面,聂淮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扫过瞬间掉坑的唐珏,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弧度。
施屿则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顿饭的后半程,就在唐珏偶尔不服气地瞪齐理一眼、齐理得意洋洋的傻笑、以及对面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中,风平浪静(表面)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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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边。
眼前是一个门头设计得相当低调、只闪烁着幽蓝色霓虹灯牌的cLUb入口,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鼓点声。
唐珏拉开车门,夜风裹着喧嚣的电子音浪扑面而来。他看着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的门,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齐理,这地方,能行吗?”
唐珏声音里带着点迟疑。
“放一百个心!”齐理拍着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嘚瑟,“小爷我早就打过招呼了!二楼角落,单独隔出来的卡座!私密性杠杠的!谁也瞅不着咱!”
他一把揽住唐珏的肩膀,半推半搡地就往门口走。
聂淮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伸手,搭在施屿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带着一种无声的亲昵和护卫的姿态,跟在那两个咋咋呼呼的身影后面,步履从容地融入门口幽暗的光影里。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拢,瞬间,震耳欲聋的鼓点、迷幻闪烁的灯光、以及拥挤舞池里蒸腾的热浪,如同潮水般将四人彻底淹没。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混合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唐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淡紫色的发梢在变幻的射灯下划过一道有些晃眼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