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秦业,眼神里带着一种看怪物般的敬畏。
“总不能……我们顺着这条线,一寸一寸地挖地三尺找过去吧?这可是埋在地下的,天亮了都找不到。”
“不用那么麻烦。”
秦业摇了摇头。
“我们分头行动。”
他指了指王师傅。
“你,现在去你们运营商在附近的总机房。就是这根线的另一头。”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
“我,留在这里,守着这头。”
王师傅愣住了。
“啊?为什么是我去?外面多冷啊!”
他下意识地抱怨道。
“那地方离这里少说也有三公里,我这小电驴骑过去,不得冻成冰棍?”
“两个原因。”
秦业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不认识路。”
“第二,就算我认识路,你们运营商的机房,我一个外人,进得去吗?”
两个理由,简单,直接,无法反驳。
王师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人家把所有问题都分析得明明白白,连解决方案都给你了,你一个专业人士,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吧?
“行……行吧。”
王师傅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慢吞吞地拉上自己工装外套的拉链,又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拿起桌上的工具包,一副奔赴刑场的悲壮模样。
“那我去了。”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机房。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直播间里又是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王师傅: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从前那个倨傲的王师傅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听话·王!】
【心疼王师傅三秒钟,这大晚上的,骑着小电驴吹冷风,太惨了。】
【主播杀人诛心啊!不仅技术上碾压,连体力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业和周明月也跟着走出了机房。
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
“嘶——”
秦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来帝都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温暖的室内,还没真正在深夜感受过北方的冬天。
这温度,绝对到零下了。
他忽然有点理解王师傅刚才那副便秘的表情了。
换做是他,大半夜被叫起来干活,还要顶着这种严寒骑几公里电动车,脾气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阿嚏!”
旁边的周明月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她穿着一件薄款的羽绒服,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两只手紧紧抱着胳膊。
“好……好冷啊……”
她一边哆嗦,一边好奇地问秦业,声音都带着颤音。
“我们……我们现在要干嘛?就这么站着等吗?”
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周围安静得可怕。
“还有,你说分头行动,可这网线都埋在地下,你们俩隔着三公里,怎么查啊?”
“用这个。”
秦业说着,又转身走回了机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黄色的、手提箱大小的仪器走了出来。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台带着屏幕和各种接口的设备,旁边还盘着几根连接线。
“光时域反射仪,otdR。”
秦业一边从里面拿出主机和一根带着夹子的测试线,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光纤的‘听诊器’。”
他将测试线的夹子,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机房里那根主干光纤引出来的测试端头上。
“光纤靠光来传输数据,如果线路中间有破损、弯折过度或者连接不良的地方,光信号就会衰减,就像漏水的水管一样。”
“这台仪器会发出一道光脉冲,然后检测反射回来的信号。根据信号衰减的程度和返回的时间,就能精确地计算出故障点离我们这里有多远。”
周明月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里闪烁着“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光芒。
“哇……这么神奇?”
“所以,等一下王师傅到了另一头,也用同样的仪器夹住网线,我们就能从两端同时检测,互相验证,很快就能定位问题了。”
秦业解释完,按下了仪器的开关。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堆复杂的参数和一条水平的基准线。
然而,就在他操作完的下一秒。
“嘀!嘀!嘀!”
仪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蜂鸣警报,屏幕上,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不断闪烁!
“哇!”
周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但随即脸上就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她激动地指着仪器,对秦业喊道:
“响了!响了!是不是找到了?”
“你看,它报警了!问题是不是就在我们这附近?”
她兴奋得脸都有些红了,感觉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个重大发现。
秦业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报错信息,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它响,是因为检测到线路终端是开放状态。”
“翻译一下就是,王师傅还没到地方,那头没人夹仪器,所以它报错了。”
“……”
周明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气息。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哦。”
她讪讪地闭上了嘴,默默地退到旁边,不敢再乱说话了。
“滴…滴…滴…”
蜂鸣声还在继续,像是在给这尴尬的气氛配乐。
周明月终于受不了了。
“我……我出去透透气。”她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外面冷吗?”
角落里,秦业的声音忽然传来,眼睛都没睁开。
周明月脚步一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啊?不……不冷。”
“哦。”秦业应了一声,然后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家吧,这里有我就行。”
这话一出口,周明月刚降下去一点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什么叫没事就先回家?
这是在赶我走吗?
嫌我在这里碍事了?
“我回不回家,用你管?”
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机房,还故意把门带得“砰”的一响。
秦业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被关上的门,一脸的莫名其妙。
女人心,海底针。
真是搞不懂。
他摇了摇头,懒得再想这些破事,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那台嗡嗡作响的仪器上。
红光依旧在闪烁。
蜂鸣声依旧刺耳。
这代表着,从机房到楼栋主交换机的那段光纤,目前处于断开状态。
王师傅还没把另一端的检测器夹上去。
“这效率……有点慢啊。”秦业皱了皱眉。
从机房走到楼栋交换机,撑死了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
这王师傅都出去了快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动静?
难道是在路上迷路了?
还是说……他偷偷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