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杯,和郑耀先重重一碰。
“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兄弟好久不见,今天,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两个男人相视大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窗外,夜色渐浓。
津门的风云,才刚刚拉开序幕。
一架美式运输机在临时跑道上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燕双鹰一身黑色风衣,从容地走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眼神锐利的年轻人,是顺溜。
不远处,一辆军用吉普车疾驰而来,停在飞机旁。
车上跳下来一个军官,快步上前,对着燕双鹰立正敬礼。
“燕先生,我们是奉傅总司令的命令,前来接应。”
燕双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位置。
顺溜和几个手下,将一个被麻布口袋套住头、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从飞机上押了下来。
“人,交给你们了。”
“傅总司令说了,何思源市长对北平的和平解放至关重要,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次多谢燕先生出手相助,这个人情,我们剿总记下了。”军官郑重地说道。
燕双鹰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老板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人你们带走吧。”
“告诉傅总司令,我们老板在津门,等着他的好消息。”
“一定带到!”
军官再次敬礼,随后押着还在挣扎的何思源,迅速上车离去。
看着远去的车灯,顺溜凑了上来。
“鹰哥,就这么把人给放了?”
“不然呢?”燕双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给顺溜一根。
“老板的计划,是让傅作义欠我们一个人情,不是真的要何思源的命。”
“那我们跟毛人凤那边怎么交代?”顺溜有些担心。
燕双鹰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
“交代?”
“他把我们老板往北平监狱那种地方塞,想看我们老板的笑话。”
“现在,轮到我们给他一个‘交代’了。”
他掐灭了烟头,转身重新登上飞机。
“走,去山城。”
“给他送一份大礼!”
山城,毛人凤公馆。
夜深人静。
作为保密局的一把手,毛人凤的宅邸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卧室里,毛人凤睡得正沉。
最近他心情不错,把任平生那个刺头远远地发配到了北平监狱,总算是拔掉了眼中钉。
虽然没能直接弄死他,但一个监狱长,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至于郑耀先那边,没了任平生这个左膀右臂,早晚也得被自己拿捏。
睡梦中,他甚至梦见自己坐上了更高的位置,权倾朝野。
突然。
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风吹过。
毛人凤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
房间里有人!
不是外面的护卫,而是就在他的床边!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心脏狂跳,但常年搞特务工作的本能让他没有立刻出声。
他屏住呼吸,眼睛悄悄地往床边瞟。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黑影,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床沿。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挺拔,宛如一尊雕塑。
尽管看不清脸,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然杀气,让整个卧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谁?!”
毛人凤再也装不下去,厉声喝道,同时手闪电般伸向枕头底下。
那里,藏着他的一把勃朗宁手枪。
然而,那个黑影比他更快。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让他动弹不得。
“毛局长,晚上好啊。”
一个平淡却又带着戏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叫燕双鹰。”
“来给你报个丧。”
“你派人去北平暗杀的何思源市长,刚刚已经咽气了。”
“现在,该轮到你了。”
毛人凤的瞳孔骤然收缩。
燕双鹰?
任平生的那条疯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的守卫都是死人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胡说!何思源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
燕双鹰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仿佛这里不是龙潭虎穴,而是他家的后花园。
手腕一得到自由,毛人凤立刻从枕下摸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燕双鹰的脑袋。
“你找死!”
有了枪,毛人凤的胆气壮了不少,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黑暗中,燕双鹰似乎笑了一下。
“我这个人,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
“第一,别人对我说谎。”
“第二,就是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毛人凤。
“毛局长,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就赌一根金条。”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毛人凤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想要检查弹匣,但燕双鹰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让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不可能!
这把枪他每天都会亲自检查,子弹永远是满的!
他是在诈我!
对,他一定是在诈我!
毛人凤想起了自己今天出门前,专门找大师算的一卦。
大吉!
百无禁忌!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燕双鹰,你太自大了!”
“去死吧!”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空响。
撞针落空了。
没有子弹出膛。
枪里,真的没有子弹!
毛人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
他什么时候……
燕双鹰摊开左手,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了他手心的五颗黄澄澄的子弹。
“毛局长,你输了。”
“你欠我一根金条。”
他的嗓音很平淡,但落在毛人凤的耳朵里,却比催命的魔咒还要恐怖。
这个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卸掉了他枪里的所有子弹!
这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这是个魔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毛人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枪也变得无比沉重。
燕双鹰收起子弹,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说了,我来,是为我们老板讨个公道。”
“毛局长,你把我们老板,一个战功赫赫的功臣,塞到北平监狱去当监狱长。”
“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啊。”
“我们老板心善,不跟你计较。”
“但我这个人,不行。”
“我这个人,小心眼,还记仇。”
燕双鹰的语气很平静,但那股子凛冽的杀意,却让毛人凤如坠冰窟。
他能感觉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