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几辆车,载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队员,悄无声息地驶向霞飞路。
“都给我精神点!”
他对着前面开车的亲信低吼,“今天晚上,要么我们端了这个红党窝点,要么我们就都别干了!”
“是!队长!”
车子在离理发店还有一段距离的巷口停下。
齐公子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队员,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理发店的门关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队长,直接冲?”一个队员小声问。
“不,围起来!”齐公子压低声音,“等里面的人出来,或者外面的人进去,我们来个人赃并获!”
他今天不仅要抓人,还要抓个现行!
就在他们刚刚布置好包围圈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衫,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街角走了过来。
他的目标,正是那家理发店。
齐公子的眼睛瞬间亮了。
来了!
他冲手下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那个男人,正是前来接头的老孟。
老孟走到理发店门口,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周围。
多年的地下工作,让他养成了极其敏锐的警觉。
今晚的巷子,太安静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他的脚步顿住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巷子两头,十几道黑影猛地窜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不许动!我们是军统的!”
齐公子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老家伙,你被包围了!”
老孟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他看了一眼齐公子,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紧张的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了。
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一句废话。
老孟猛地从怀里掏出枪,对着齐公子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齐公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带起一串火星。
“开火!给我开火!”
齐公子惊魂未定,声嘶力竭地吼道。
“砰砰砰!”
一时间,狭窄的巷子里枪声大作,火光四溅。
老孟靠着墙角,不断还击,枪法精准得可怕。
但对方人太多了。
“砰!”
又是一声枪响,齐公子打出的一发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老孟握枪的手腕。
老孟闷哼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抓活的!给我上!”
齐公子大喜过望,挥手下令。
两个队员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老孟看着扑上来的敌人,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伸进怀里,拽出了一个东西。
手榴弹!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引线。
扑上来的两个队员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写满了恐惧。
“不!”
“轰!!!”
一声巨响。
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了出去。
砖石、木屑、还有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又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整个巷子,被浓烟和刺鼻的火药味笼罩。
巨大的爆炸声,传遍了半个山城。
……
“铃铃铃……”
督察处的值班室里,电话铃声响得格外刺耳。
于秀凝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接到了电话。
“什么?城南发生爆炸?有我们的人参与?”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挂掉电话,她立刻拨通了丈夫陈明的号码。
“城南平安街出事了,齐公子带人搞出来的,动静很大,你马上过去看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忠义、任平生,甚至连已经睡下的主任李维恭,都被电话吵醒了。
半小时后。
平安街理发店的巷口,已经被戒严。
警备司令部的人拉起了警戒线,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于秀凝和陈明最先赶到。
现场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墙壁被熏得漆黑,地上躺着几具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血流了一地。
齐公子灰头土脸地站在一边,胳膊上缠着简易的绷带,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悸。
“怎么回事?”于秀凝冷冷地问。
齐公子看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急于邀功。
“于督查!是红党!我端掉了一个红党的联络点!”
他指着地上的残骸,“为首的那个,引爆了手榴弹,跟我们两个兄弟同归于尽了!”
很快,许忠义和任平生也赶到了。
当许忠义看到地上的惨状,特别是那具明显是自爆中心点的尸体时,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虽然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件长衫的布料。
是老孟!
是跟他单线联系的老孟!
许忠义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一辆高级轿车停在路口,主任李维恭沉着脸走了过来。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开现场会吗!”
李维恭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立刻噤声。
“齐公子,你来说。”李维恭的目光落在了齐公子身上。
齐公子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将刚才的抓捕过程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敌人的顽抗和自己损失了多少兄弟。
李维恭听完,面无表情。
他走到那几具牺牲队员的尸体旁,沉默了片刻。
“都是好样的。”
他缓缓开口,“为了党国,他们尽忠了。”
他转过头,看向许忠义和任平生。
“忠义,你是总务科长。平生,你是人事科长。”
“这两个牺牲的兄弟,还有其他受伤的,抚恤金、医药费,要从优、从快、从重办理!家属那边,也要安抚好,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是,主任!”许忠义和任平生齐声应道。
许忠义低着头,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攥紧。
他的心在滴血。
死的不是别人,是老孟的关联人员,是他的同志!
他甚至不敢去想,老孟的牺牲,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那条线……
还有那个一直由老孟单线联系的小丫头……她安全吗?
她会不会暴露?
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许忠义抬起头,对上了任平生深邃的目光。
任平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冷静,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老许,时间紧迫。”
任平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许忠义烧得通红的脑子里。
他猛地抬头,看着任平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