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于秀凝终于把视线转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齐大队长是想现在就拿出三千美金?”
齐公子感觉胸口憋着的一股气,彻底散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被许忠义玩弄于股掌,又被于秀凝踩在了脚下。
他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好……”
他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里,磨出了这个字。
“我们走!”
他猛地一挥手,甚至不敢再看许忠义和燕双鹰一眼,带着他那群同样垂头丧气的手下,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出了大门。
大厅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清净。
“于督查,好手段。”
许忠义端起咖啡杯,朝着于秀凝遥遥一举。
于秀凝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在维护督察处的脸面。”
“毕竟,督察大队的队长,被人扣在歌舞厅里当猴耍,传出去,丢的是我们所有人的脸。”
燕双鹰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于小姐,久仰大名。”
“我叫燕双鹰。”
“我弟弟,任平生,总是提起你。”
于秀凝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弟弟?
她看向许忠义,眼神里带着询问。
许忠义笑着解释道:“燕老板和我们家平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燕双鹰点点头,示意服务生清理现场,然后对许忠义和于秀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楼上请。”
三人来到二楼一间雅致的包厢。
燕双鹰亲自给两人泡了茶。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
“我之所以信你许科长,是因为我那个弟弟信你。”
他口中的弟弟,自然就是任平生。
“我燕双鹰,跟我那个弟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话说的,让许忠义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这关系拜得,够硬核!
燕双鹰继续说道:“我弟弟看人的眼光,我信得过。所以,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他看着于秀凝,眼神变得郑重起来。
“于督查,以后在沈阳,还请你坚定地站在我弟弟这边。”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分量,他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就像当年在山城,我帮着他,把中统的站给炸了一样。”
轰!
于秀凝的脑子里,像是响起了一声闷雷。
炸了山城中统站?
这……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是个生意人的燕双鹰,居然有如此恐怖的背景和手段!
她终于明白,任平生和许忠义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于秀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
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现实的人。
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燕老板,我能得到什么?”
她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燕双鹰笑了。
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安全。”
他吐出两个字。
“我保证,你,和你先生陈明,在沈阳的绝对安全。”
“无论是军统内部的倾轧,还是其他任何势力的威胁,只要你们还在沈阳一天,我就能保你们一天平安。”
这个承诺,分量极重。
在如今这个乱世,一个“安全”的承诺,比任何金钱都来得珍贵。
但于秀凝显然想得更远。
“如果……”
她看着燕双鹰,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红党兵临城下,沈阳守不住了呢?”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甚至可以说是诛心的问题。
许忠义坐在旁边,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燕双鹰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那我便送你们走。”
“去港岛,去湾岛,或者去国外,你们想去哪里,我就送你们去哪里。”
“机票,船票,还有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安家费,我全部包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力量。
于秀凝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保证。
一个能在天塌下来的时候,给她和丈夫留一条后路的保证。
“好。”
她站起身,朝着燕双鹰伸出了手。
“成交。”
“在沈阳,任平生和许忠义的事,就是我于秀凝的事。”
“我罩着他们。”
燕双鹰握住她的手,用力晃了晃。
“合作愉快。”
事情谈妥,于秀凝和许忠义便起身告辞。
走出帝国饭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于秀凝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
“许科长。”
“嗯?”
“你跟我说句实话。”
于秀凝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许忠义。
“任平生,他到底是不是红党?”
许忠义闻言,咧嘴乐了。
他凑近于秀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于督查,我是红党。”
“但平生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他也不管于秀凝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哦,对了。”
“刚才燕老板说漏了一点。”
“当年山城的中统站,他不是炸了一次。”
“是炸了两次。”
于秀凝走了。
带着满脑子的惊涛骇浪,和一个能让她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承诺。
许忠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依旧挺得笔直,却莫名透着一股轻松的背影,忍不住嘿嘿直乐。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从今往后,在沈阳督察处,他们这“铁三角”算是彻底焊死了。
任平生,许忠义,再加上于秀凝和她丈夫陈明,这股力量,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忌惮。
齐公子没有回家。
他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怒火,直接回了督查大队。
“都他妈给老子滚起来!”
他一脚踹开行动队的办公室大门,对着里面几个正在打牌的队员怒吼。
队员们吓了一跳,手里的牌散了一地,连忙站起来。
“队……队长?”
“拿上家伙,跟我走!”齐公子眼睛赤红,表情狰狞。
他现在需要发泄。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今晚的耻辱!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齐公子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废物!
他要在红党身上,把丢掉的面子,百倍千倍地找回来!
一个队员壮着胆子问:“队长,咱们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去抓红党!”齐公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收到线报,霞飞路有家理发店,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今晚,老子要把它连根拔起!”
他确实有这么个线报,但只是个模糊的怀疑,根本没有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