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初试成功的喜悦和柳香的高度认可,让李晚接下来几天都沉浸在为知府寿宴做最后冲刺的忙碌中。瓷片画那边,她几乎每日都要去铺子里精心挑选材料,和老师傅探讨粘贴的技巧,一点一点认真制作;蛋糕这边,更是带着娟儿和大牛在厨房里反复试验,力求将每一步都做到完美,确保万无一失。大牛的手臂在无数次“打蛋”的锤炼下,似乎又粗壮了一圈。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筹备中,知府家老太太过寿的日子到了。
知府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是整个青州府的头等盛事。知府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车马如流。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菜香和一种独属于上流社会的、矜持而热闹的喧嚣。
柳香今日特意穿了身崭新的宝蓝色织金锦缎褙子,头上戴着整套赤金点翠头面,显得格外庄重贵气。她身边跟着的李晚,则是一身鹅黄配柳绿的素雅衣裙,梳着精致的双丫髻,只簪了一支小巧的珍珠步摇,既不失礼数,又透着少女的清新灵动。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红绸覆盖的、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匣子——里面正是那幅凝聚了无数心血、巧夺天工的“瑶池献寿”瓷片画。娟儿则紧张地跟在稍后一点,手里提着一个同样盖着红绸、带提梁的精致多层食盒,里面装着确保温热的“生辰糕”以及配套的切刀和瓷碟。
踏入知府府邸那气派非凡的花厅,李晚只觉得眼前一片珠光宝气。满堂宾客皆是青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绫罗绸缎,环佩叮当。正中央主位上,端坐着今日的寿星——知府家老太太。她穿着深紫色福寿纹样的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镶嵌祖母绿宝石的抹额,面容慈祥中带着威严,正含笑接受着众人的拜贺。知府大人和夫人侍立一旁,亦是满面春风。
柳香带着李晚,在管家的引领下,恭敬地上前行礼祝寿:“恭祝老太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齐府柳氏携侄女李晚,特来为老太太贺寿,愿老太太松鹤延年,福寿安康!”
老太太目光温和地落在柳香身上,显然对她有些印象,微微颔首:“齐夫人有心了,快请起。”
柳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轻轻拉了李晚一下。李晚会意,深吸一口气,捧着那沉甸甸的木匣子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而沉稳:“老太太万福金安。小女李晚,感念老太太慈德,与家中长辈,历时多日,精心制作了一幅‘瑶池献寿图’瓷片画,献与老太太,聊表心意,愿老太太仙寿恒昌,福泽绵长。”
“哦?瓷片画?”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她见惯了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这“瓷片画”倒是新鲜。不仅她,周围一些离得近的宾客也好奇地投来目光。
“不会是城南书院里王廪生不时挂在嘴边的那种瓷片画吧?”
“好像城南书院大厅里也有一幅什么‘桃李满天下’的瓷片画……听说她弟弟在那儿读书,不会是照搬一幅吧?”
“如果是那样的瓷片画,到有些稀奇”
李晚在柳香鼓励的眼神下,和众人的议论声中轻轻掀开匣子上的红绸,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匣内铺着深色的绒布,更衬得里面的画作流光溢彩。
当那幅“瑶池献寿图”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整个花厅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只见:整幅画以深浅不一的青白瓷片为底,勾勒出云雾缭绕的瑶池仙境,云气流动感十足。瑶台楼阁用暖色调的米黄、浅褐瓷片镶嵌,关键处如飞檐、斗拱、栏杆,点缀着细如发丝的金箔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尽显仙家气派。居于画面中央的西王母雍容华贵,衣袂用带有天然冰裂纹的月白瓷片表现,飘逸灵动;几位献桃的仙女姿态各异,衣裙色彩妍丽(朱砂红、杏子黄、石青蓝的碎瓷),面容虽小,却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得眉目清晰,神态恭敬喜悦。硕大的仙桃用饱满的粉彩瓷片拼成,色泽温润诱人;仙鹤羽毛洁白,鹤顶一点朱红;苍松遒劲,松针翠绿……所有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最妙的是,作者巧妙地利用了瓷片本身的弧度、裂纹和釉色变化,将“碎”的缺憾化为了独一无二的艺术语言,在光影下呈现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层次感和肌理效果。
“天呐!这……这是用碎瓷片做的?”
“看那金线!看那人物!惟妙惟肖!”
“这云雾,这楼阁……巧夺天工!简直是巧夺天工!”
“从未见过如此别致又贵气的贺礼!”
“齐府竟有如此心思和手艺?”
赞叹之声此起彼伏。连见多识广的老太太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喜爱。她招招手:“近些,拿过来让老身仔细瞧瞧。”
李晚恭敬地将匣子捧到老太太近前。老太太伸出戴着翡翠戒指的手,轻轻抚过画面上仙桃的轮廓,感受着那温润的瓷片触感和金箔的微凉,又细细端详那些精致的人物和楼阁细节,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好!好一幅‘瑶池献寿’!心思奇巧,手艺更是精湛!这份礼,老身很喜欢!齐夫人,还有这位晚姑娘,费心了。” 老太太的肯定,如同给这幅瓷片画盖上了最高荣誉的印章。
柳香心中大喜,面上却保持着谦逊:“老太太喜欢,便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知府大人和夫人也在一旁笑着点头,看向柳香和李晚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和重视。这份礼,确实为齐家长了脸。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瓷片画的震撼中,柳香又适时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老太太,齐府还有一份小小的、专为今日寿辰准备的新奇吃食献上,虽不及这瓷片画贵重,却也是晚姐儿一片心意,图个新鲜吉利,还望老太太和诸位赏脸尝个鲜。”